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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 (她与灯)


  “想不到您还有这脸面。”
  “诶哟,奴才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奴才的脸面都是万岁爷赏的,主儿,您只管和小主子乐,奴才伺候好你们,回去好跟万岁爷领赏去。”
  “好。”
  外头时辰快,底下唱过《玉环记》和《明珠记》就已近黄昏。
  说来也有些巧,大阿哥在人头攒动的二楼看台上,看见了醇亲王和张孝儒两个人。
  这醇亲王也就是废太子,皇帝去年与达尔罕王爷商议攻打丹林部的时候,放他出了宗人府,并封他为醇亲王,孝和义两全,议政王会议也把他排斥在外头,他只得做了个赋闲的亲王。但张孝儒这些他过去的老师们,也许是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太多,不忍见他如此落魄消沉,因此时至今日,仍要冒不韪与他亲近。
  大阿哥说要去请安。
  王疏月见了这一幕却多少有些敏感。
  他们无非借着这场堂会私见,为的就避在府上相见的嫌。
  若是让他们知道,这边大阿哥看见他们相见,恐会忌惮皇帝而生乱,到不见得好。
  想着,便出声拦住了大阿哥。
  “你忘了咱们这回出来是阿玛的私行了吗?可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大阿哥到也听得进去她的话。乖乖坐了回去,不一会儿就被别什么玩样儿吸去了目光。
  近酉时。
  大阿哥已经闹乏了,趴在王疏月肩上,从楼上下来,何庆在门口等着他们。“主儿,听得过瘾吗?”
  王疏月笑道:“今儿倒要谢谢您。”
  何庆将大阿哥接过拉,搂在肩上:“奴才可不敢,这都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说了,您生辰的时候,喜欢来这儿听戏,今儿虽不是您生辰,但也得让您开怀。”
  原来不光是兄长有心,他也有心成全。
  王疏月都快忘了自个是什么时候跟皇帝提起,她爱听三庆园的戏。
  难为他日理万机,有的时候,连何年何月杀了谁,提拔了谁都会忘,这件琐碎小事,到记了这一两年。
  “大阿哥也困了,咱们回吧。”
  一去一回,大半日竟也过去了。
  黄昏时,天下去雪来,纷纷扬扬地又把白日里的热闹覆了个干净。
  王家知道皇帝与王疏月要歇一宿,便把正房腾挪了出来伺候。谁知皇帝却没那处安置,反而去了王疏月从前的屋子。赵家的媳妇撑这伞在正门上迎王疏月,见她回来忙道:“娘娘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这儿……欸,我们这儿没主意了。”
  王疏月看着她惶急的模样,只当是父兄又被皇帝斥了,忙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问道:“是怎么了。”
  赵家媳妇道:“奴才哪这辈子也没想过伺候万岁爷,宫里的规矩大,张公公眼皮子底下,烧的水也是错,用的胰子也是错,这会儿子,奴才家里那口子都没了法子,愣是连水都不敢传了。”
  何庆道:“这怨不得,我们万岁爷讲究。”
  王疏月回头道:“都来了我家这处,再不能穷讲究,你带大阿哥去安置,那边儿我去吧。是正房里头吗?”
  赵三媳妇忙道:“哎哟,不是不是,在娘娘您从前住的那屋子。”
  王疏月一怔,“我那地方小得很,怎么又去了那里。”
  “奴才们哪里知道,娘娘快去吧。”
  王疏月还未走进屋中,却听里面传来皇帝和兄长的的声音。
  “张孝儒汇同户部几个堂官连名上的拿道折子,朕前日让你看了回去想,如今想怎么样了。”
  “张中堂仍不解皇上的决心,大有与长议拖延的意思。”
  皇帝笑了一声:“朕跟他没有功夫耗。就“长议拖延”这四个字,你给拟出个参本子来,在乾清门上递,他人也老了,朕看他也是心灰意冷,心不在朕这一新朝,发还回乡到好,不至于成朕和你的掣肘。”
  王定清应是。
  跪安出来,见王疏月站在门口,此时也不敢多言,只请了个安,退到前面去了。
  王疏月这才走进屋中,皇帝仍在看折子。
  大片大片的雪影子透过碧纱窗落在他身上,冷冽清刚。
  后宫不干前朝,这个道理她记得狠,听皇帝之前那几句的话的意思,对于张孝儒和醇亲王的私见,他早就了然于心了。因此,王疏月也大没有必要多言今日所见之事。
  张得通站在皇帝身旁照看着他手边的那盏灯,见王疏月进来,便站到外边去了。
  皇帝头也没抬,仍在折子上写着。
  “三庆园唱的什么戏。”
  “《玉环记》。”
  皇帝蘸笔,趁着这功夫问她道:“那是哪一朝的戏了,说什么,杨妃吗?”
  王疏月走到他身旁,取下头上的一柄簪子替他拨灯芯子:“前明时的戏了,寻常市井人家爱听,奴才就不说来污您耳朵了。”
  皇帝放下笔,合上折子,靠着椅背看他。
  “说吧,朕也闲了。”
  王疏月靠在他的椅子旁蹲下身来,“那您既要听,那我便说与您。这戏啊,取材于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中“玉箫化”的故事。写唐代书生韦皋在平康坊和□□玉箫相爱,因没钱被鸨母赶出妓院。分别时,韦皋赠玉箫玉环为记。后韦皋被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招赘为婿,玉箫悒郁成疾,口吞玉环而死。
  皇帝笑了一声,低头看她道:“你听这样无奈悲情的戏文。”
  王疏月应道:“还没完呢。后来,玉箫死后转世,名箫玉,长成后终于和因救驾有功被皇上任命为节度使的韦皋团圆。”
  皇帝听完这最后一句,却莫名沉默。
  良久方道:“最后却像是刻意续上的一幕团圆。”
  王疏月应道:“我亦意难平。”
  皇帝将手臂搭在圈椅上,“王疏月,既如此,你肯做玉潇?”
  王疏月点点头:“若您是韦皋,我便肯,您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就一世一世地去找您。”
  皇帝笑出声:“你的话,朕看真的信不得,还万岁万岁万万岁。朕告诉你,朕看不上这出戏里的韦皋,这种人轻浮于世,宿柳眠花而无长德长性,纵得机缘走上仕途,也绝不是于国有益之良辈。这种人……”
  他后面的话义正言辞,却又把王疏月柔软的情意逼到外头雪地里去了。
  王疏月有些无奈地笑笑,柔情蜜语到了这位爷这儿,都辈碾成了灰,她和皇帝这一世的相知和相伴啊,真不知道是彼此中了什么邪魔了。
  她索性不去听他后面的话,转而向房中那只孤零零浴桶看去。屋子里暖和,水珠儿还不至于凝结,但却已看不见一丝儿的白烟了。
  想来之前是有人试图来服侍,却又被撵了出去,后来便连水都不敢来添了。
  王疏月收回目光,轻声道:“主子,今儿在我家里,没人敢伺候您,通共就剩我一个奴才能在屋里。您委屈些,让我伺候您沐浴吧。”
  服侍丈夫洗澡这种事,放在民间是在普通不过。
  但要说在宫里,到没有嫔妃服侍皇帝洗澡的惯例,一来这是宫女奴才们差事,二来皇帝这个人在两性上可以说是正经得拧得出苦汁水,这样坦诚赤裸的见一个女人,脱离了床榻那方三丈天地,他便觉得和淫(和)奢有染,绝不是他修身养性之道。
  但今日在王家,他却没有方寸,像不得不受王疏月的摆布似的。
  王疏月脱去了皇帝上面的中衣。皇帝胫骨本就算强劲,这会儿被那柔软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却莫名血突经骨,刚硬起来。
  王疏月弯腰去褪他的下裤,一面道:
  “您身子僵得跟一块炭似的。”
  “你闭嘴。”
  王疏月笑弯了眼。
  “您若不习惯,那奴才还是出去,唤家里的奴才来伺候您吧。”
  说完,她站起身作势就要走,皇帝忙一把将她替他褪了一半的绸裤拽住,“王疏月,你回来,给朕跪下。
  “哦。”
  王疏月顺着他的话屈膝跪下来。仍然伸手去褪他那褪了一半的裤子。
  皇帝死拽着不松手。两个人一跪一立和皇帝身上最后一道防较劲儿。何庆安置了大阿哥回来,见张得通僵着脖子守在门口。忙凑上去道:“万岁爷和和主儿安置了吗?”
  张得通冲着那窗子上的影子摇了摇头。
  何庆也顺着看了一眼,不由道:“坏了,万岁爷莫不是对和主儿动手了吧。”
  张得通狠不得翻他一个白眼。“守着,别多嘴。”
  ***
  皇帝盘膝坐进浴桶里时,已经和王疏月折腾了大半盏茶的时间。
  好在水热,热气一熏起来,也分不清楚他是如何涨红的脸。王疏月将他的衣物在外间一一挂好,这才走进里间。
  皇帝背对着她。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热气熏得他脑子有些发懵,多年和嫔妃相处,他有很多不可打破的戒律。比如衣冠之道,女人可以赤身裸体地对着他,无论是祈求也好,献媚也罢,他享受那种坐怀不乱的克制。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习惯驾驭女人身子,剥夺她们的体面,以此换来情和快感。
  所以他要逼着王疏月在床榻上脱去所有衣服,一无所有地靠着他,无论白日里她在他面前有千百种道理,那个时候,她不敢动,也不敢跑。她是完完全全属于皇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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