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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 (她与灯)


  皇帝抬头起身,迎向太后,平声道:“皇额娘,您既有话至此,朕也跟皇额娘说句心里的话,子嗣是国事,朕肯听皇额娘训斥,但王疏月是朕的私事。她的过错,功绩,都只能放在翊坤宫里,由朕来了断。”
  太后怔了怔,她历经两朝,这还是第一回,从帝王的口中听到“私事”二字。
  “皇帝,哀家竟不知,那王氏女蛊惑皇帝至此,普天之事尽是皇帝之事,皇帝之事也是天下之事,她王氏是皇帝的嫔妃,自要受祖宗家法约束,受中宫皇后的管制,怎么能是皇帝一人的私事呢,皇帝这么说,是要让她越过中宫后位,凌驾到皇后之上吗?皇帝啊……你怎能如此漠视祖宗的规矩,伤皇后的心啊!”
  皇帝沉默。
  张得通与何庆等人皆屏住了呼吸,头皮发凉,一声都不敢出。
  良久,皇帝方饶过紫檀木书案,手掌撑着书案立在后面。灯盏在手侧,将他影子高大地投上背后那一副疆域图,他回身看了一眼,却从那恢弘万里的层峦叠嶂间,隐隐看见了王疏月的轮廓。
  她那个人,好像很喜欢大山大河,有古人乐山乐水的智慧灵秀,但她又为了皇帝,为了皇帝生活的这座紫禁城,为了他的妻子,儿子,母亲,为他掌控的这一套尊卑体制,小心地把自己内心的“自由”收敛得很好。只偶尔在他面前,露出零星半点,如同日光下细碎的玻璃。
  皇帝突然明白,她长久地站在前明的那片“黄昏”里,不光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满身镣铐,也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皇权和人生,她舍掉了一半的自己。
  那么反过来,为了她,在皇帝自己的这个位置上,在处处设桎梏,时时提尊卑的紫禁城里,自己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皇帝,哀家的话,是替爱新觉罗的先祖,替你的皇父所言!皇帝既然喜欢王氏,就不要把她放在火上去烤,否则,朝臣置喙,内外不安,皇贵妃罪孽深重,皇帝最后,反而会护不了她!”


第117章 桂枝香(一)
  月辉落进养心殿前琉璃门后的狭长院落。
  宫人们屏息侍立,秋来生灵寂静,除了太后的声音,大千世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了。
  皇帝负手走到窗前。
  “皇额娘,你养了朕一场,又辅佐朕登基,您该了解,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登基以来,囚禁兄弟,削压宗亲,斩杀皇额娘族亲……”
  他说着,噙笑转过身,朝太后的看去:“此些朕从未自省。在眼中,于朕不利者则于大清江山不利。即便于兄弟手足,父母妻儿而言,朕有千罪万错,但何方抗一生?过身后,自有后代子孙执御笔,为朕盖棺定论,其时将极尽溢美之词,就像朕对皇父做的一样。”
  太后怔了怔,颤声道:“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的杀伐比皇父多,待臣子比皇父严厉,对妻儿,父母比皇父淡漠。朕在此位,伤人实多,但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身边总要留一个人吧。皇额娘,朕曾当着桑格活佛发愿,有愿与王疏月同流。”
  他说完,顿了顿,放平了声音,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却听得张得通等人骨缝震颤。
  “她若罪孽深重,无妨。抹得去,朕替她抹了,抹不去也无妨,无非朕替她抗。她是朕的嫔妃,她的功过世人评述不到,朕握笔定她名声,朕怎么写,她就能怎么活。”
  太后听闻此话,不由浑身颤抖……扶着陈姁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你……”
  “皇额娘,不光是王疏月,皇后和您也一样。疆土山河,朝廷市井,皆可鉴朕在位的功过,朕则一人定尔等是非,朕怎么评述,你们就怎么活。”
  “你……哀家养了你一场,你竟说出这样的话。”
  “朕一直记着您是朕的嫡母,也一直记着您对朕的养育之恩,这些无需皇额娘再提,朕与皇额娘之间,有很多朕想忘而忘不了的陈年旧事,也因此,朕险些让恒卓走了朕的老路。朕自愧心胸狭隘。唯恳请皇额娘,自足安乐,让朕奉养您百年。”
  他把话说绝了。
  这一向是他为君,处世的风格。
  太后了解先帝,因此也看得出来,皇帝虽然是先帝的子嗣,却一点也不像先帝那样重怀柔。
  皇帝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权衡,他着眼的是社稷民生,是边疆的平静,山川河流的安定。他大刀阔斧地革新这么些年,把先帝舍不得斩杀的,不忍心放逐的,不敢剿灭的,全部料理了个干净,以至于宗亲贵族,蒙古旧番起初都对他为政之道大有意见,可久而久之,却也只剩下忌惮和暗服了。
  毕竟户部清查欠款之后,两库再无亏空,耗羡归公后,国库充盈远胜过先帝那一代,剿灭丹林部之后,蒙古再无叛乱。哪怕经历山东直隶那一场大地震,户部和工部依旧从容。
  这些年来,皇帝诚然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但正如他所言。
  山河日月鉴君王功绩。
  永定河,黄河,蒙古,西藏,复杂的宗教势力,包括逐渐理顺的税赋制度,逐渐归融的满汉文化,这些政治的符号堆叠在皇帝登基的五年之间,熠熠生辉。
  面对这片辉煌绚丽,敬他的人,洋洋洒洒可写万字,恨他的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太后最终,还是失了语。
  她垂眼看着地面儿,脚步有些虚浮,好些她自以为根深蒂固的观念,或者叫执念吧,还是被男权世界里更大更实在的意义打破了。
  太后陡然觉得无力,眼见着皇后失宠,嫡子早死,蒙古的地位和分量一点一点在满清朝廷里减弱,她心里着急,可对着皇帝,对着这个和自己隔了一层肚皮的养子,又说不出任何一句有分量的话。
  “皇帝……你就这么恨哀家。”
  “皇额娘,不要问朕的忌讳。”
  “好……哀家不问,哀家不问了……”
  皇帝点了点头。
  “既如此,朕还要去看四阿哥。张得通。”
  “奴才在。”
  “替朕送太后回宫。”
  “不用了,皇帝这个地方,哀家也不敢久坐。不过皇帝,哀家终究是你的皇额娘,不论皇帝多么喜欢王氏,哀家只要在,她就绝不能越她自己的本分。哀家仍旧是那句话,祖宗规矩不可废,皇帝万事三思。”
  此话说完,月已过中天,雨后夜幕十分清晰,灰白色的云层悠悠荡荡,桂花暗香袭室。
  陈姁和张得通扶着太后走后,何庆进来,小心回道:“要贵主儿那儿备着吗?”
  皇帝摆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身后西藏疆域图。
  “不用,朕今晚有事要想,南书房是谁在值房里。”
  “唷,今儿像是王大人。”
  “嗯,传他过来候着,朕在翊坤宫坐会儿,个把时辰就回。”
  “欸,是。”
  ***
  入十月后,天才真正地冷了起来。
  初八那日,皇帝恩准了吴宣入宫来看王疏月。四阿哥满了半岁,长得可爱结实,吴宣抱在怀里,实在是喜欢。
  “哎哟,不枉娘娘在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瞧瞧咱们这小主子,长得可真好,眼睛鼻子,和万岁爷,一个模子。”
  那日周明也在,请过脉写完方子,进来回话。听着吴宣这么说,不由道:“四阿哥在年娘体内养得极好,但也是因为这个,损了娘娘不少精血。”
  王疏月正用一柄流苏簪子逗弄吴宣怀中的四阿哥,听完这句回头道:“周太医也是,我好说话,你就什么顾忌也没有,当着姨母说这些也就罢了,主子让你回话,你也这么说吗?”
  周明忙道:“微臣还要脑袋,娘娘自己肯瞒着自个身上的不好,微臣哪里敢不要命地跟皇上说去。”
  话音刚落,四阿哥却像听明白了什么似的。竟哭闹起来。
  吴宣忙起身来哄,一面道:
  “你看看,怕是知道你这个做额娘的身子不好,心里急了。”
  王疏月笑了笑,将手上的簪子递给金翘:“他才多大呀,姨母就让他懂这些,这是饿了,金翘,让奶娘抱下去喂吧。”
  金翘应了是,召奶娘过来替了吴宣的手,抱入里间去了。
  吴宣一路望着那孩子进去,感叹道:“生养过就知道不易啊。难怪不得,我家中的那两个孩子,小时候尚可,大了,就与奴才……啧,不亲了。”
  她一面说,一面垂着腿。目光有些暗淡。
  “那是您多想了,再好的孩子,也要娶妻嫁人,哪能一辈子陪在您身边呢。您看大阿哥,等他再大几岁,出宫开府,我也是见不到的,就是这个还小,还有好几年在身边闹腾。”
  吴宣看着王疏月:“娘娘对这两个孩子,到真是一视同仁的好。”
  王疏月摇了摇头。
  “不是一视同仁,恒卓自幼没了母亲,这么些年,都是安安生生地在我身边生活,我不想因为我有了恒宁让他生活得开心。所以啊,……我反倒想对恒卓更好些。”
  吴宣叹应道:
  “哎,虽说养母的名声重要,可他毕竟不是你亲生的,还是四阿哥好,连着血脉,多亲啊。对了,娘娘,您身上……那毛病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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