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楚玥正期待看着他。
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明亮眼眸,此刻盛满希冀,她极真诚,手紧紧攒着他拳。
傅缙终于给出第一个反应,他冷笑一声:“你又怎知你楚家如此无辜?”
此言一出,楚玥真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她措手不及,料想过他很多反应,生气,怒愤,甚至恨毒,就是没想过这一个。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有些惊慌。
“楚婢为毒杀我母亲,借名医误诊为引,父亲欲娶她,却在祖父归京前将我母亲陪嫁俱安置出府。”
傅缙眉目含冰:“此婢之毒固然避人耳目,然未必就无人窥得半点端倪。”
这头一个,就是张氏的乳母。
乳母对楚姒观感素来一般,觉得此女太媚,后偶尔望见一次傅延和楚姒的眼神交汇,更隐生古怪。可惜无凭无据而此女演技精湛,她奈何不得。
名医误诊张氏卧病,乳母盯得很紧,汤药之事除了她指定之人,谁也不许碰。但后来有一次她家中变故,匆匆回去一趟,却被楚姒抓紧机会,亲熬了汤药。
乳母赶回来时,张氏刚好喝下了汤药,她心中不安,命人去厨房捉只兔子来,偷偷将剩下的残药给喂了。
后来,此兔和张氏同一天死了。
都是久病不起,日益虚弱病死的。
乳母不敢告知傅延,因为此时她已得知,侯爷有意续弦楚姒。
她顺从傅延安排,第一时间出了府,她打算自己赶去封地,将此事告知张太夫人,还有已确定会被老侯爷教养的小主子。
可这一程路,她足足走了六年。
楚玥震惊:“为什么?”
沐阳京城距离再远,也远不用六年啊!三几个月怎么也得到了。
她心跳加速,坐立不安,因为傅缙刚才说的那句“你怎知楚家人无辜”。
傅缙冷笑:“因为她被人追杀。”
“俱是好手,远非一般妇人陪嫁可比拟。”
他俯身,俯视无措的楚玥,一字一句:“他们来自东南,乃楚氏家卫精锐!”
他目光冷厉,楚玥心乱如麻,张了张嘴,却忽想起她穿来的第二年夏天,楚姒忽打发人来娘家借人。
不是第一次了,据闻是襄城伯府的大表弟有需要,她不好让现任夫婿拨。,祖父立即就让二叔去点选府卫,当时就由家卫头领率一众好手连夜出发。
这些并不干小孩子的事,且楚温赈灾去了不在家中,楚玥更是问都没地儿问去。
她当时也没有在意,姑母改嫁独留下一个儿子在前夫家,这伯府高门看着光鲜,藏污纳垢也没啥奇怪的。
但现在她嫁入京城,却是知道,襄城伯彭尚很疼爱彭三郎,他怜惜侄儿幼年丧父母亲改嫁,孤零零的,亲自教养比亲儿子还要重视几分。
再联想旧事,她呼吸一窒。
“不,不是这样的!”
楚玥心慌意乱:“那时楚姒说要借人,去护襄城伯府的大表弟,我当时也在寿庆堂,我听见那人禀的!”
傅缙短促冷笑:“你不知,楚源也猜不到?那些府卫折返,也不向他回禀?”
他切齿:“幸而苍天有眼,荀嬷嬷几次险死还生,瞎了一只眼,被夫君儿子出卖,也未曾命丧黄泉!”
天不绝人!
若非如此,不知前情的傅缙折返京城,警戒稍低一些,恐怕这第二剂毒汤便早已窥隙穿肠而过。
他一死,傅茂必不保,恐怕张太夫人也不能长存。
他们一脉统统死绝,为楚姒之子,楚家外孙承继爵位,扫清了所有障碍。
傅缙双手攒拳,“咯咯”作响,满腔愤恨翻涌几欲透体而出。
“楚源从江州刺史擢升邓州刺史,是他这二十余年来最容易,他轻易就击败了洪州张氏张夙。”
女婿威慑,举足轻重,官场从来都不是光靠个人能力的地方,“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权位不择手段!”
傅缙大恨:“你还敢说你楚氏无辜吗?!”
一声厉喝,楚玥冷汗潺潺,她知道他没必要骗她的,竟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祖父,祖父虽和她不亲近,但却待大房极好的,应该说他很疼爱自己的孩子。
楚玥的父亲,楚温,当年赵氏生不出儿子,任氏自然不肯长子绝嗣,强硬纳妾,母亲赐不可辞,可他不愿,苦跪哀求,最后还是楚源颔首同意了,才按下了这事。
事后,他又特地吩咐任氏莫要刁难大儿媳,否则两厢为难内闱不宁的还是大儿子。
故而,任氏不喜赵氏,多年来也只是忽略冷淡训斥,赵氏的日子不难过。
所以一直以来在楚玥心目中,祖父虽不亲近,但还是不错值得尊敬的。
可偏偏听了傅缙的话,她竟有一种不出奇的感觉。
实在是楚源都在一生致力重振楚家,为此他能毫不犹豫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冒险留守瘟疫区,暴雨急上将崩河堤,如此种种,楚氏能从谷底重新挣扎上来,绝不是侥幸。
她心乱如麻,喃喃:“可,可楚氏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她仰脸急道:“比如,比如我父亲,他就是不知情的。当时,他……”
“滑天下之大稽!”
傅缙怎会相信,嫡长子,家族继承人,镇北侯府可谓家族大计,楚温怎可能不知?
“楚家人的血都是肮脏污浊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家子污秽鼠辈也配用?!”
他倏地看楚玥:“况且,你可知罪大及满门,一逆夷九族?”
内举不避亲,罪大可诛族,这里向来都是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讲究株连的封建社会。
楚玥喉头动了一下,“我,不,不是这样的……”
“你不必再说!”
傅缙双目猩红:“楚家人心思阴险,手段毒辣,统统都是一丘之貉!”
他重重拂开楚玥的手,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楚玥跌坐在榻上,锦垫柔软,熏笼火旺,她却全身冰冷,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
脚步声渐渐远去,寒风自两扇大敞的隔扇门中灌入,孙嬷嬷等人急急冲入来,“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
半晌,楚玥动了动,她慢慢侧身,一寸寸倚在榻沿,“嬷嬷,莫要扰我。”
她阖上双目:“我想静一静,想一想。”
“哦,好。”
一件滚边大毛斗篷覆在身上,楚玥脸埋进去,她要想一想,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么~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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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楚玥一宿未眠。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很混乱。
昨日傅缙一番话, 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楚姒的行为只是属于她个人的。
她在之前还一直想方设法, 好让楚家在未来莫要被牵扯进去,继而改写楚家最后被灭门的结局。
可原来不是这样。
早在多年以前,祖父就掺和进去了。
六年,张夫人的乳母是该有多么的坚韧和幸运, 才最终在一群好手随卫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傅缙是该怨是该恨的,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差点连母亲的死因都不知,就踏上同一条死路。
他一死, 胞弟肯定也保不住了。
可,可这都未遂啊。
杀人未遂固然有罪,但和故意杀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罪不致死。
但楚玥也不是审判者,她不了解受害人的感受,更没有资格判处刑罚。
她心乱如麻,一时眼前晃过祖父的脸, 他对父亲的疼爱对大房的宽和。她其实是明白祖父为何不告知父亲的。
楚温宽厚仁和,孝顺正直, 虽不算才干出众, 但却是真君子。
一时晃过傅缙的脸, 诚然,傅缙在她心中远及不上家人亲近,但楚玥分得清是非黑白, 他是受害者,他愤恨他欲讨回公道,谁也没资格阻止他。
但,但楚玥不敢苟同罪灭满门,祸及九族的说法。
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她虽在这些残酷的律法中生存着,但她从来不认可它!
几点孤星照着皑皑白雪,漫长的寒夜,从漆黑夜幕到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楚玥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了,定定看着天光朦胧的窗棂子。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楚姒罪魁祸首,为个人利益不择手段,傅缙要如何复仇那是他的事,无人可质询。
若他要另找祖父二叔报复她也无话可说。
但楚氏一族却不应因此灭族的。
她的父亲母亲,没出生的小弟妹,以及诸多依附在嫡支之下的旁支族人,都不应该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楚玥长吐一口气,站了起来。她推开眼前的隔扇窗,冰寒的凛风扑面而来,她无比地清醒。
她还是会继续阻止自家和楚姒在未来的牵扯,避免楚家和傅缙的情况再恶化下去。
还有西河王。
皇帝连崩后,藩王兴兵争夺大宝,楚氏投了势力最大的西河王,彻底和身为宁王大都督的傅缙敌对。既有私仇大恨,还是两军敌对关系,于公于私,傅缙都毫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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