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说着,诚恳地看着她,再度吻了下来,于是刘滟君的声音被他的唇彻底含住了。
*
霍珩回来了,他回来时,他的小妻子正坐在圈椅之中,拿木箸捻着碗里的蜜饯。
他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花眠望见了他,朝他一笑,眼睛宛如月牙,跟着她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封信,朝他晃了晃,霍珩不明其意,走了过去。
他从她的手里将信拿过来了,没想到是自己写的,完全出自于自己的笔迹,他启封,将信纸抽出,看了一眼,忽然呆住,全身血液宛如逆流。
“这……眠眠……”
花眠笑着望着他,“念念。”
“这、不好……”
“念一念吧,夫君。”
她笑着催促他。
霍珩咬牙,硬着头皮将信纸上的话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还是不能肯定,花眠真要听?那会儿写的东西,如今字字句句都像是响亮的耳刮子抽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可是,本来就是他的不是。
眠眠要听,念就念吧。
“母亲慈安。”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念了下来。
“近日,玉儿闻舅父赐婚,将我许一妇人。此妇人凶蛮刁狠,常混迹秦楼,出入奸佞府邸,张牙舞爪,傅氏苦心经营之广厦,亦数月之前悉坍于此妇人之手。儿闻之,心中大骇。我霍珩,一生独居至老死,断子绝孙,也不能迎这妇人入府……”
他咬了咬牙,偷觑着花眠脸色,她微微笑着,似在鼓励他继续往下读。
霍珩恨不得一掌拍晕自己。
“此妇人,容色艳丽,多智近妖,今日相好,明日杀人,实在不是霍珩祈愿之良配,望母亲进谏忠言,念在霍珩身有寸功的份上,允霍珩此愿,望舅父应允,退此恶妇。珩,不胜感激,立志多杀敌寇千人,以报陛下厚恩……”
他读不下去了,“啪”一声合上了信纸,随意揉成一团就往嘴里塞去。
嘴里含混说道:“眠眠,这些都是混账话,怕你看了生气,为夫今日就把他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霍和霍爹都是一路人,看着都是小正经,其实最喜欢小妖女勾搭自己了,嘴上嫌弃,但心里不定怎么乐开花呢。
PS:柏离小娘子原本应该彻底下线的,这里配个新的女配,但想了想,不怎么重要的女配,打个酱油而已,无所谓了,她不会搞事情了的。
第86章
花眠还以为他是玩笑, 没想到霍珩神色认真, 作势竟真是要吃,嘴里咀嚼了几下,花眠立刻起身冲了过来, 拍他背, “你做甚么啊, 吐出来!”
霍珩乖乖听话, 将纸取出, 走过去, 揭开香炉盖儿扔了进去,火舌将信纸卷入,不一会儿便化为了齑粉灰烬。
花眠又气又笑, “这下好了, 还让你毁尸灭迹了,你做的事你不认了?”
霍珩长臂一展,便将她的腰肢一把捞住,拘入怀中摁在胸口不动了,花眠侧着脸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了听,心跳又快又急,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他还故意给她听。她笑了,手掌在他背后拍了他一下,“混蛋小子,你可……”
他握着她的雪白细腻的后颈子, 薄唇一掠,将花眠的话咬入了嘴里。
“眠眠。”
霍珩那张年轻英武的俊容,涨得红如鲜柿,与她对视着,花眠不施朱的唇被啃噬得翻红,眼眸雾水濛濛的,他抱着她,小心翼翼道:“就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悔了的。”
花眠笑他:“你是笨蛋?我好端端的不会生你气,听婆母一说觉着好玩罢了,不知霍将军脸疼不疼。”
“好疼。”他一本正经说道。
花眠翘着唇偎入他怀中,闭着眼说道:“刚认识你时,你可坏了,我对你好,你不受,还羞辱我,把我的心意完全不当回事,我想和你睡觉,你却把我扔下床。你坏透了。”
霍珩无法反驳。她说的,是事实。
他委委屈屈道:“可我改了啊,眠眠,我全改了的。”
花眠又是一笑,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几分。
“我知道。霍小将军。”
他扁着嘴却不乐意了,“我不小。”
花眠倒是听说过,他介意这个,方才也是故意的。
她眨了眨眼。
“嗯,不小。”
霍珩被她轻佻地语气说得脸红,心知今日是被她装模作样摆了一道,心头有点儿气,忍不住说道:“你这妇人,真是……”他一把将这还要乱扭的妇人抱起,将她放倒在褥,掌心掐着她的白软俏脸,恨得牙痒,“花眠,你这小妖妇。”
掌下娇靥放肆笑着,被他挠痒痒挠得说不出话来,闹了好一会儿,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哭着求饶了几声,霍珩才放过。
她一向是如此,最好的那几日,晚上也是她撩拨,撩得他不行,最后他还没开始征伐,她却又开始求饶,娇气无比。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霍珩对此无可奈何,但岂能放过她。
花眠缓了一阵儿,缓过来了,从袖中抽出婆母送来的两封请柬。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纳闷地说道:“永平侯?”
“唔,你怎么看?”
霍珩哼了一声,“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
花眠眼眸晶莹,秀靥温柔含笑,凝睇着他不说话。
霍珩细想了片刻后说道:“我对此人没甚印象。”
“是么,我却是有的。”花眠的话让霍珩感到有一丝诧异,她伸出软软的一双臂膀,将他的肩背搂住,“原来他常到我们府上来与我祖父谈话,我那会儿小,只顾着自己贪玩,对大人说的话听不懂也不大愿意听,不过,他长着凶神恶煞的凶脸,常将我堂兄吓哭。”
“那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霍珩仰慕花老太师,能与他结交的,想必都不会是什么坏人。
花眠摇了摇头,“他名声是不错的,不过我在傅君集身边时,也不是没见过他。”
见霍珩露出困惑,她叹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牡丹宴后,我把这两年我在承恩侯府的一切都告诉你,但你不许排斥了。傅君集对不住天下人,可他没对不住你和公公,不是么。”
霍珩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轻“嗯”了一声。
他仰倒下来,臂膀搂住花眠,将她的腹部覆住,温柔地保护了起来,整个人便疲倦地睡去。
花眠侧过身,不知何时起,这个无忧无愁的少年,渐渐长大了,眉间多了三道褶痕,连放松地睡去之时,也不肯松开。
从前,他只是想立功报国,心思是何等单纯啊,如今帝国无人,皇帝只指着这么一轮朝阳,这沉重的担子往他身上压了下来,这么一双还显得过于稚嫩的肩膀,他能担下来,实是了不起。花眠从先辈教诲,一生最敬服这样的人了,她看着看着,唇落了下来,抚平了他眉间忧虑,一手轻拍着他的肩,哄着他入睡。
三日后,牡丹宴开筵。
琼筵坐花,于一片渌波环绕的偌大庄园之中,鬓影梭往。
贵人们陆续地走上断桥,随侯府下人指引,纷纷入席。听说陛下日理万机,公文冗繁不能前来了,特命人送来一道牌匾,一首贺词,永平侯闻之大喜,命人快快拿去装裱起来。
刘滟君与花眠走上架在河上的石桥,低声问她:“怎不见玉儿?他人不是来了么?”
花眠垂面,笑说:“来是来了,他有几个弟兄,于是同他们吃酒说话去了,顾不上咱们了。”
刘滟君听了不满,“不顾我这个娘也就罢了,你怀着身子,他不来护着?眠眠,别纵着他,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惯着越坏。”
花眠抬起眼,笑意盈盈瞄了眼婆母,她脸色一红,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婆母,我听说,公公身子大好了呢,可还在水榭里头住着,这是——要长住了吧。”
“浑说!”刘滟君嘴硬,立时眉头绷得如弓弦,“明日就把他赶出去,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惯得他!”
她也不知姓霍的那老东西师从何人,短短几日脸皮竟变得厚如城墙,不但对她动手动脚,还油嘴滑舌起来。她越骂,他反而还越过分。
刘滟君耳根子烫,一把抓了花眠的皓腕,将她带入筵席上。
这时人未来齐,桌案上只摆了几样甜点,永平侯更是个有心人,命侍儿将园中新摘的尤含清露的牡丹,用白里透碧的花卉缠枝釉质宝碗泡着,每张梅花案上放上一叠,花蕊初发,瓣质鲜妍,如沐浴清水的高贵美人。
刘滟君与花眠分坐两案,她面前是一朵飞燕红妆,曜目显眼,贵不能攀,整席上独此一份,花眠面前则是一朵珊瑚台,花朵亦是硕大如碗,层叠繁复,宛如粉红绣球。
沈园的女主人柏离出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四名婢妇,对永平侯施礼之后,目光一转,便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公主与花眠,她敛容朝这边走来。
虽说柏小娘子如今嫁的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排场和阵势却是丝毫都不输,她身后跟的婢女,模样比长公主在水榭上养的还要周正,身姿也更是柔弱如柳。若不是她丈夫在娶她之前,已懂得享受,并纳了三个小妾之外,沈氏倒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