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金眼尖,“咦,南丁,这东西上面怎么还刻着一个‘南’字?”
丁香一看,还真是,立时便叫慕南烟来看。
慕南烟应了一声,但一句话未写完便不曾抬头。楚元蘅抬眼看过去,神色顿时一变,“你怎么会有这香?”
丁香被他突然变凶的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护住这香,“这是御香院,手里有点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楚元蘅哭笑不得,“不是,你看看,‘南’字的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不带草头的‘衡’字?”
丁香见他并不是一定要和自己抢香,放下心来,仔细看了看,“噫,还真的有个‘衡’字!”
慕南烟此时也抬起头来,神色一变,“这香,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75章
丁香想了想,“今儿个有人从御香院里搬出去,我搬进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然后,看到一个包袱里掉下这么一块,我瞅着是香饼子,但又不像,觉得有些特别,便捡了来想给大人认一认。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楚元蘅咬牙切齿,“这偷香贼可算是出来了!”
这可了不得!丁香转脸去问王多金,“你知道今天是谁搬离御香院吗?”
王多金一抚掌,“我还真知道,是香女云嫣儿!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红运,竟然被太子看上了,今儿个一早就被封了奉仪。”
慕南烟与楚元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后云嫣儿曾经住的宫舍走去。
他们一直都在等偷香的人把香拿出来用,却没想到那人那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曾使用。
王多金是四个人里脚程最慢的,气喘吁吁地追到云嫣儿的旧宫舍里时,另三个人已经把宫舍里翻了个遍,发现不仅是香料,便是香方也都一张都没带走。“殿下……大人……云嫣儿自己没回来,是东宫里宫女过来给她收拾的东西……”
慕南烟垂头清点着一枝梅,一块不多一块不少,竟是盗回来不曾用过,倒是可惜了那些香料,因为被她提前开坛盗香,而后又没有好好保存,这些一枝梅的品质差了许多。
楚元蘅把那些香方翻了翻,慕南烟的笔迹,他一眼便能认出来。将慕南烟写的东西挑出来递过去。
慕南烟吐了一口气,“她与罗斛,一人偷,一人藏……”
丁香又翻了翻,在她的床下翻出一个香罐来,啪地一声打开,却是云嫣儿在尝试着制一枝梅……只可惜,这香调得不对……
事情已经明了了,却是在云嫣儿进了东宫之后,他们才向太子妃求了事,这会儿,不好再说云嫣儿的事,再者,东西都已经找到,云嫣儿完全可以来个矢口否认……
若是她还想继续制香,必然会派人回来取这些物什,到那时再与她理论便是。
几个人很快便将这件事想通了。日子也过得平静起来。却没想到,太子妃压根就不许云嫣儿再碰香料,她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回来取物了。
沈蝉从裕贵妃那里得了可以随时出入宫庭的令牌,开始经常往宫外跑,便是平日里,也不住宫里了。
云唐时常在慕南烟面前晃悠,但因为楚元蘅十有八~九都在,靠近不得。他思量着丁香是个最好哄骗的,想从丁香身上下手,却不想这辈子连丁香都不搭理他……
寒瑾昱倒是转了性,再不成天在御香院里转悠了,反而认真地研制起香品来。如今左院判之职有空缺,每一个香正都有补上这个空缺的可能。
但所有的平静,都在皇帝在宜人突发急症时打破。
楚元蘅每日都要去乾德宫侍疾,来寻慕南烟的时间便短了。
即便来了,也绝口不提皇帝急症的事。
王多金也只道不知,倒是丁香从木香那里得了消息,悄眯眯地和慕南烟道:“木香说了,这色皇帝活该,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吃药保雄风,又经常用如意散,现在才马上风算他命大了。”
慕南烟寻思了一下,她利用沈蝉的便利已经把那些如意散换掉了,莫不是后来又得了新的?
但此时想这些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所幸太子妃随后便赶在裕贵妃之前将那宜人宫封了,从里面查出如意散和助兴的香来,宜人宫里的两个人便被软禁在了宫中,云唐也因此事受到牵连,锒铛入狱。而云嫣儿……自从进了东宫,她便从来没有出来过……
宫里的这场变故,闹得人人自危,许多人都和香有关又或许和宜人宫有关的人都担心被扯入谋害当朝天子的罪名中。
当然,更多的人关心的是皇帝还能不能醒来。
慕南烟也关心这个,但不忍心直言问楚元蘅,只细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眉头紧皱便是状况不好,眉头稍松便是有所好转。但平日里爱笑的人半个月都不能露过笑颜。
林公公过来传话,让她弄些吃食送到乾德宫去。慕南烟心头一动,便问道,“可是陛下醒了?”
林公公摇了摇头,“若是醒了便好了。是南疆王殿下,自陛下病倒之后,老奴便没见他吃过东西,总是说没味口。今儿个在乾德宫里都差点晕了过去,老奴看着心里疼。”
他拍了拍胸口,“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跳皮,封王的时候也只得了个二字郡王,但他是陛下最疼爱的一个,也是最疼陛下的一个。不用说什么,老奴这眼里看得和明镜儿似的,就侍疾这事,谁有他用心仔细?可他也不是钢筋铁骨啊……您呐,快些过来,想法子让殿下用些东西。老奴就先回乾德宫了,那里短不了人,老奴又不放心把事情交给旁人去做……”
慕南烟知道他们父子情深,听到说他最为用心仔细的话却也觉得有些意外。在她眼里,楚元蘅总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皇子。无暇多想,便让丁香速速做些吃食。
王多金一面帮忙一面抹泪,“陛下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师父都看起来老了许多……”
慕南烟想了想,将这几日调制出来的一盒开窍醒神的香粉取了出来,连带着一盒子食物送到了乾德宫。
楚元蘅坐在一旁按着头,见慕南烟进来,抬了抬眼皮,“你怎么来了?”
慕南烟将食盒摆在桌上,“陛下若是醒来看到他的宝贝儿子饿瘦了,怕是会心疼得紧。”
“连你也学会说哄人的话了。”楚元蘅想努力对她扯出一个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索性作罢,委屈巴巴地道,“我一点味口也没有,御医们说若是这几日还不醒来,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子的了……”
见慕南烟走到自己身侧,扭身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腰间,“我真是马虎,那日与你在宜人宫里发现了问题了,我却没有再细查,你让我劝他不要老去宜人宫,我却想着,他这么大年纪了,也就这么点乐趣,由着他去吧……结果,他这是真的要去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嘶哑,“他们说我孝顺,哪里是孝顺,分明是心虚。何谓之孝顺?不是顺从便是孝,而是要能在父母犯错的时候,指出来,阻止他们再错下去。可是我没做到阻止他去宜人宫……我还总是和他使性子,既不顺也不孝……”
慕南烟抱住他的头,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才好。想了想,开口道:“我想,但凡疼爱儿女的父母,都是希望儿女过得安妥顺遂,健康开心的。如若不然,他们的心里便会多添一些愁苦……”
慕南烟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没有安慰人的技能吧,不论她怎么说,楚元蘅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应着,却没有半点要放开她去用餐的意思,反倒如只等待被安抚的伤心奶狗一般把头往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慕南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用了个尽,便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能多一分希望。”
楚元蘅“唔”了一声,而后猛然抬起头来,眼角微红,“什么法子?”
“我曾听说,香与药搭用,对于一些疾病会有出人意外的疗效。许多香料其实也是药材,只是药材大多用来煎制口服亦或是外用,而香料则多是制成香品爇烧……”不过,眼下还没有人当真将香与医连系在一起,后世倒是有一段时间让香与医结合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便是香料与药材的内库,也合二为一成了香药库。
她正苦恼着,不晓得要怎么说才能让楚元蘅明白她的意思,便听楚元蘅惊喜地叹了起来,“就像你那回做的龙脑膏那样?明明是用香料做的,却如同药膏一般?”
慕南烟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对,就是那样。我已经把香带来了,只是,用与不用,还要御医们拿决定……”
“用!马上用!”楚元蘅激动起来,“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该试上一试。”
从慕南烟那里接过香,便将一众御医召了过来,将香递给他们,让他们用。
御医院首一脸严肃,“殿下,且不说这药是否能有效用,能不能用,该怎么用,要怎么配药,臣与各位都得先商量商量。”
楚元蘅哪里等得及,直催他们,“那便快去商量。只要能让父皇醒来,你们便是大功臣!”
御医院首战战兢兢,“敢问这位姑娘,这香里都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