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一甩衣袖走出房门,在门口处审视着自己的领地,片刻后微微回头,自信和沉着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仿佛一层镶嵌在其上的铠甲,他郑重说道:“如你所愿。”
宋语山再次震惊不已,并在他离开后掐了下自己的脸,感受到疼痛后更加疑惑不解。
而古樾国师果然是一言九鼎之人,当日下午他便撤掉了宋语山周围的禁制,允许她在营中随意走动,只要不外出,随便她上天入地,去哪都行。
而说是“营地”,其实是不大准确的。
古樾好似对南晋官眷的私人府邸格外感兴趣,当时在照城时便占了人家太守的府邸,如今到了安庆,依旧是老样子。
宋语山抓紧机会在府中四处游走,她不知道古樾这一次犯浑会持续多久,也清楚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成了谁的刀下亡魂,但她既然能活一日,便要尽其所能,做些有用的事情。
更何况,那个和百厌有牵扯的南晋人,究竟是不是太子,若是,他们交涉到了何种程度,如此种种,实在是太令人在意了。
宋语山一边思量着这些事情,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转了小半圈之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古樾正在她身后。
他手上的伤加重了,正被绷带吊在脖子上,但这丝毫没有给他造成困扰,他完好的那只手拿着几只无花果,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见宋语山回头,还问道:“要么?”
宋语山无语得很,自然没有接,质问道:“国师大人,你很闲哦?傅将军都打到你家门口了,还这么闲真的好吗?”
古樾反问:“你这话说的不对吧?我们现在分明是在你们家门口打架呢。”
宋语山不想和他做这种无聊的语言游戏,又问道:“不是说给我自由么?跟着我做什么?”
古樾道:“是啊,给你随意行走的自由,但我自己也同样有随意行走的自由,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此时不过是恰好走到一处去了,你生什么气?”
宋语山原本没有生气,但这一番话听下来,却不得不生了气,这个人真是个狡辩能手。
她灵机一动,说道:“既然你现在没事,不如给我讲讲这宅子……啊,不对,这军营,每个院子都是做什么用的?免得我以后误入了不该去的地方。”
古樾点头道:“可以啊。”
随即竟真的大大方方地带着宋语山四处走动,一边简单说着,很快一圈转下来,宋语山就变成了一位内部知情人员,连他们的兵器、火药、粮草等等致命弱点放在何处都一清二楚。
她到了最后颇有些无奈,道:“你看上去也不傻啊,怎么全都告诉我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就跑了呢?”
古樾自信地一笑,道;“不可能。你就只了解傅沉的本事,却不了解我的本事,我告诉你,除非他把安庆给攻下,否则想把你救走,半分可能都没有。”
宋语山嘴角一抽,道:“这么有把握?”
古樾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对手,会比他的朋友更加了解他。你就放心吧。”
宋语山假笑一声道:“呵,好,我放心,放心。”
她何尝不清楚,在百厌军中这些天,即便没有可以打听,光是道听途说,便知道古樾有勇有谋,作为百厌的国师,平时便以神算闻名,他有把握的事情,除了在照城意外被起义军抓住和照城外意外被傅沉击败之外,再未曾出过错。
想来……那两件事,或许是因为他和照城气场不合,走背运吧。
“国师,”短暂的沉默后,宋语山主动说道:“照城附近,好像有一处水泽吧?”
古樾想了下,说道:“好像是。有又如何?你还想去不成?我说过了出营是不行的。”
宋语山摇头,道:“那片水泽,好像挺大的,恰好此时秋末,应该有许多迁徙的候鸟,陆陆续续地到这边来过冬……”
古樾一头雾水,却仍耐心听她说。
“我记得当初在庄子里的时候,经常看见头顶上飞过大雁,且那群起义军,从外面打猎带回来的也是大雁。”
“你想说什么?若是拉着我在这伤春悲秋,可真太叫人头疼了。”
宋语山道:“国师,我是想问问,这一带候鸟聚集,为何我看了半日,却连一只飞禽都没有看见?”
不光是今天,还有之前在照城太守府上,天空中同样也是空空荡荡。
古樾无语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宋语山说着,忽然将头上的发钗摘下来,任凭柔顺的长发悠然垂落,她微微侧目,以一种温柔又冰冷的目光看向古樾,缓缓说道:“如你所言,我看着天空突发感慨罢了。”
古樾盯着她额前被风吹过的碎发,有那么一瞬间目光摇曳,他似乎在克制自己的什么冲动,他偏过头去,说道:“别和我打哑谜了。如你所见,我所在的地方,天上地下,都是被清理过的。”
宋语山故作惊讶,道:“哦?原来是这样,国师大手笔,连天上飞的都管得着呢。”
古樾道:“没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进了我的地盘,就都由我做主。”
宋语山道:“国师,这话说的太满了吧?你这样说,是将你们国主置于何地了?”
她状似无意地说完这话,提脚边朝前走去,没有去看身后古樾的表情,只知道这一次,他没有跟上来。
宋语山十分满意。
现在她知道了两件事,其一,古樾知晓他的敌人有飞鸽传书的习惯,因此所到之处,飞禽走兽一概绞杀不留。
这其二嘛……她还需要验证一二。
安庆的夜晚十分安静,明月高悬,将许许多多的庭院映照成一潭又一潭的水湾。宋语山房间的烛火燃到了深夜,最后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两下,终于熄灭了。
与此同时,树荫下响起一阵振动翅膀的微弱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掠过。
之后的两天,宋语山有事没事便四处闲逛,并且时常往返后厨。一开始古樾还会跟着,但每次都是跟到后厨门口,便不再进去了。
后来,古樾好似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在一次愁眉紧皱扬长而去后,许久没有回来。
于是宋语山决定去他的院子里瞧瞧他,顺便,给他带了个礼物。
主院,古樾国师正与手下开部署大会,一个小侍卫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要敲门又不敢的样子。
古樾瞧见他,便随口叫他进来,那小侍卫进来后极小声地嗫嚅了一句,谁都没听清楚。
“大点声,属蚊子的吗!”
一位元老级的将士不满道,他们时间非常紧迫,别人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浪费了时间。
那小侍卫吓了一跳,依言大声说道:“国……国师!宋姑娘在门外!她说!一天没见到国师非常想念您!”
他极其耿直地将这一句话红着脸吼出来,顿时堂上安静一片,过了片刻,不知是谁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带起一阵尴尬的咳嗽。
百厌的国师年轻,他带领的手下也多半是年少有为之人,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起哄这种事情上总是极其有天赋且乐此不疲的。
“国师啊,都怪我们!拉着您说个没完,抱歉抱歉!”一个人带头闹道。
于是便有几人跟着响应。
但也有人颇为不满,瞪着眼睛说道:“古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的将士们病得蹊跷,这是正经事,莫要耽搁了!”
马上有人出声反驳:“哎,姓李的,别这么迂腐嘛,他们是不大对劲,疯言风语的,可咱们的水源食物都是每日检验的,断不可能被下毒,要我看,还是这些人打了一仗,被吓到了罢了!”
“怎么可能呢?那些年轻的也便罢了,还有好多人出入沙场多次了,怎么偏偏这一次就被吓着?”
“是不是被吓着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只不过是说些奇怪的话,又没别的影响,依我看,可以暂时搁置……”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亲眼看见李大人他们营里好几个人挤在一口烧水锅里手舞足蹈,说自己在划船,哎呦,真是魔障了一般!”
“好了!”这些人一同在古樾耳朵旁边说话,闹得他头痛,他拍板订钉道:“检查食物来源,让大夫们重新检查一遍到底是不是被下了毒,李寺,此事你负责,今日晚饭前给我答复。将所有表现不正常的士兵集合在一起,隔离开,我要挨个问话。”
“是!”
众人答道,行礼后却没有退下。
古樾没理他们,直接朝门口走去。背后有一阵低低的笑声,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的国师,佯装顺路。
古樾心里是隐隐有些雀跃的,但部下面前,丝毫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紧绷着脸,像平时一样,殊不知情绪已经从眼睛里蔓延开去,嘴角也是难以控制地上扬。
他忍不住猜测,宋语山是不是想通了什么,她是不是……不再妄图舍近求远,是不是生出了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脑海角落里也曾有过一闪而过的警惕,不过已经被压制到了九霄云外。
相似小说推荐
-
王爷冤枉啊[重生] 完结+番外 (青尘小小) 2018-06-27 完结上辈子,姜婉的命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一条白绫,草草结束。莫名其妙地又活过来了?可…&hellip...
-
闺宁 (孟神西) 2019-9-23完结10 124元封六年,怡亲王喻氏一族被佞臣所害,撤其封号,贬为庶民。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当年冠艳才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