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黎又笑了说:“妹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谢衡月亦定定地看着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贼子们等他们招供画押之后。就看押起来。他们供出来的情报,需得好好分析。至于他们人,等皇上过目之后,明正典刑,秋后问斩吧。”
苏少黎脸上的笑意不减:“妹夫,你说了算。听你的。我猜那两个也撑不过今晚了。最迟明天,就能拿到所有口供了。”
谢衡月望着他,点点头:“有劳苏兄了。”
苏冀南立刻说:“不辛苦!他以前只是写故事,现在可以自己当故事中的人了,他一点儿也不辛苦。”
苏少黎笑了,不忘记再次叮咛一句:“妹夫,我们今晚审出来,明天就要去游甘泉山了啊。甘泉山八景,景景皆被人称颂,十天半个月的,我们游不完。”
罗振康急了:“苏公子,这边的事儿,千头万绪,皆等着你来处理呢。怎么能一走这么久?”
谢衡月看罗振康这是得了得力的帮手,就想用到底了。
他见两位苏公子的脸又垮了下来,就淡淡地说:“二位初来就立刻建功。有功当赏,想去游山就去游山吧。十日为期,如果逾期呢,呵呵。”
两位苏公子不想谢衡月这次挺好说话的,立刻笑着说:“不会逾期,谢谢妹夫!”
谢衡月望了一眼罗振康。罗振康就知道他在叫他。
他便跟着谢衡月一起走出了地牢。
“宫里厉芜尘有消息么?”
罗振康看着主子,他不知道谢衡月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爷,皇上似乎对他很在意。我们的人竟什么也打听不到。只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应该也没有受重刑。”
皇宫中,皇帝坐在丹炉边,看着厉芜尘大口吃饭,吃得香甜,好像饿了很久的模样。“你多久没吃饭了?”
厉芜尘一边扒拉饭,一边抬眼看了皇帝一眼:“一夜吧。”
“才过了一夜,你就这么饿?”
“我怕杀不了你,昨夜施展了一种特殊的方法,短暂提高了我的功力,所以现在特别饿。”厉芜尘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我放开你,让你恢复自由行动。你会随便杀人么?”皇帝好像并不生气,丹炉的火光照着他的脸,他好奇地问这杀手。
厉芜尘总算把一碗饭皆吃了进去,他伸出碗,眼睛黑漆漆地看着皇帝,表示他没吃饱,还要一碗。
皇帝朝李公公点头,李公公心里可有点害怕。
此人的凶悍,他们昨晚看得很清楚。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不拷问也就算了,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厉芜尘看碗中盛满了,便接着低头扒拉饭,他说:“我不知道。我想杀人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老尼姑说我有心魔,我师父说我是个疯子。”
皇帝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这个模样的。
但是他发现这个杀手不说谎,这真很有意思。那人心机深沉,一生中说的实话,屈指可数。厉芜尘到底还是跟他不像。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我这张脸长得像谁么?”
皇帝真是佩服这杀手这可怕的直觉。“没人告诉过你么?”
“我是个杀手,死人没法跟我交谈。”
皇帝哑然失笑:“这么说,要不是你没杀了我,我现在也没法跟你交谈了?”
厉芜尘不懂皇帝这有什么好笑的,他接着埋头吃饭:“皇帝,你是个奇怪的人。”
皇帝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忽然从门外跳进来一个黑影,伏在地上道:“晋王爷想知道厉芜尘的近况,奴才斗胆,请皇上将他问明白了,对他从轻发落吧。”
那人正是谢衡月的大管家杨公公。
皇帝喔了一声,又转头问厉芜尘:“你混在晋王的队伍中刺杀我,你知道这是滔天大罪,不管你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会连累晋王一家吗?到了如今,晋王还在关怀你,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他么?”
厉芜尘抬起头,他黑漆漆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我答应你,放我出去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有时候不太清醒,你看我的瞳仁,我瞳仁外圈发红的时候,就会杀人。你放心不下我,找人看着我就好了。我想出去。”
皇帝大吃一惊,他的眼睛闪过一道厉光,道:“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此时汾阳书院中秋光绚烂,抬头便可见秋山上五彩缤纷的树叶,比春花更加明丽。
谢衡月看着罗振康,他轻轻道:“老罗,你是要进名臣录,文渊阁的人,不要自毁声誉。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开始就不要做。做了,怎么遮掩都会留下痕迹。”
谢衡月叹了口气:“我不想做鸟尽弓藏之人。”
罗振康心中一阵震动。
罗振康和杨内侍,皆是嘉怡皇后留给谢衡月的人。嘉怡皇后死后,他们与谢衡月是半师半友半亲人的关系,也是可以说真话的人。
而谢衡月即使与他们理念不合的时候,也尊重他们。在嘉怡皇后死后,他全靠他们照顾,与他们感情十分深厚。
罗振康低头道:“臣愿成为王爷的刀。多年前臣捡回一条命,又蒙嘉怡皇后赏识提拔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臣以后的路了。”
谢衡月冷脸道:“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你傻了么?我要的是将来站在朝堂上的大臣,在凌云阁里留影的栋梁。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罗振康不想谢衡月会对他如此寄予厚望。
罗振康虽然自诩足智多谋,然而毕竟出身寒微,未曾受过名师点拨,自觉学识比不上饱学的学子们。谢衡月招募了汾阳书院的学子,有状元之才的王匡卢,他每每觉得自己将来恐怕得退位让贤。
不想谢衡月今日会对他说如此的话,即使是凉薄如他,也不由一阵感动。
罗振康的眼眶皆湿了,却听谢衡月嫌弃地道:“好了别哭了,怪难看的。明日我要跟王妃游湖,你去准备一下。甘泉八景不是有一景叫碧湖听荷么?我们就去那个碧湖。”
谢衡月又补充一句:“我和王妃游湖的时候,你不要来打扰。你留在这儿好好整理那些证据,好好干活儿,等我回来再计较。”
罗振康一听,合着他得加班对着死囚和成山的文牍,王爷要逍遥自在地陪老婆去啊。
他刚刚生出来的眼泪,硬被憋回去了,他低头道:“记下了。我这就安排。”心里却呵呵一笑,预备明天送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谢衡月处理完这边儿的事儿,就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因他走的时候实在匆忙,没有跟小妻子告别,总担心她会不悦。
不想还没进门,就听到房中传来了一阵笑语。
他推门而入,只见墨染芝华和绿绮红鸾皆围着苏雪遥,她们笑语盈盈,十分开心,手里拿着绣花绷子,正在绣花。
秋阳高照,屋中点着沉水桂香,令人心神宁静。
大家看他进来,皆垂手站了起来,不见方才的笑容。
谢衡月此时心中就有点别扭了。他这般思念担忧她,她离了他倒过得这般好?
谢衡月一瞪墨染道:“我是老虎么?怎么我进来了就一下变得这般沉静了?难道我不该扰了你们,现在就该出去么?”
说着他拿眼瞅着他的小娇妻,他分明看到她一见他进来,就惊慌地往身后藏了什么。他心里就更不开心了,怎么他的小娇妻都开始隐瞒他了?
苏雪遥望着他,抿唇一笑,她十分无奈,她知道谢衡月为什么一进门就寻不是。她朝丫头们使个眼色。
最大胆的墨染先跳了起来道:“哎呀,王爷在外面用过饭了?”
谢衡月冷着脸哼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问你主子有没有吃饭。”
墨染赶紧一拉大家,便向门口走,小声道:“主子啊,你饿了就说饿了,你摆脸色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呀。我们又不是王妃,有读心术,知道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几个丫头一边忍着笑,一边赶紧拉着她一溜烟就跑。
谢衡月不由怒道:“死丫头,别跑!越来越不像话了!”
谢衡月却觉得被人从后面轻轻揽住了腰,他的小娇妻的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只觉得一阵温暖透了过来。
听背后的小娇妻低声道:“王爷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妾身十分担忧。大家皆是想让妾身开怀,才陪着说笑的。王爷……”
谢衡月的确是为了这个闹别扭。他回过身来,便抱住了他的小娇妻,待要寻找她的唇,她却躲开来。
他此时心里气还没顺过来,哪里肯依,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正要往床上放,却听苏雪遥急了,低声喊了一句:“王爷!”
谢衡月听她的口气不像在跟他玩闹,是真的要恼了。
他也知道最近自己确实不太像话,然而他看见她就一点儿也按耐不住,总想搂着她抱着她吻着她。
他抱着她,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低头看着她那双秋水一般明净美丽的眼睛,轻轻道:“喊我一声好听的。爷高兴了,才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