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元疲惫地点头。
这个决定,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曾经掌管九阁,号令九阁威风八面,就算卸任之后也是偏安一隅过清静日子,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九阁里所有的堂主和退位成了教习的元老对他都颇有敬重。
如今一世英名,临了栽在了自己孙子身上。
比起被逐出,自逐出九阁至少还能保全一份颜面。
“祖父,你们在说什么?”帝扬心头浮现不祥的预感,脸色越发苍白,“我怎么听不懂?”
无人理会他。
九微淡道:“我同意先生的决定,不过帝炎和帝扬父子武功得废,这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第1614章 人比人得死
帝元没意见。
“你说什么?!”帝扬却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九微,“你在说什么?凭什么废我的武功?你以为自己是——”
“闭嘴!”帝元满脸冰霜,怒火呵斥,“帝扬,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下山一步。”
什么?
帝扬不敢置信地看向帝元:“祖父?”
不许下山?
难道要让他在山上孤独终老吗?
“顾堂主,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九微看都没看帝扬一眼,嗓音淡漠如水,“把帝炎带上山,父子二人武功全废,以后不再是九阁中人。”
顾堂主心头微震,垂眸领命:“是。”
“给那些少女服下解药,把被困在溟王妃手里的几个少年也带出来,安然把他们送回去。”
“属下领命。”
吩咐完了这两件事,九微转头看向帝元,微微颔首:“打扰先生了。”
话落,白衣身影一掠而过,转瞬便在眼前消失在踪影。
帝元深深地吸了口气,注视着九微离开的方向,心头忍不住怅然。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此话果然不假。
跟九微相比,别说武功修为如何,单只这份性情气度与为人处世的品行,帝扬就被甩下一片海域都不止。
这个孩子当真被帝修教得极好极好,完全是第二个帝修。
年纪轻轻实力却已如此强悍,气度更是雍容大气,便是连宣布罪行都留有几分余地,没有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甚至连骨子里的孤傲淡漠,都跟帝修如出一辙。
去年他带帝炎去九阁之巅,曾当着那么多属下的面逼他让位,这个少年还受了帝炎一鞭。
今日看来他并没有记恨,却将孤傲发挥到了极致。
帝元不承认他的身份,九微便只称他一句“先生”,连最基本的敬语都没有,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旁人,他不需要帝元的承认,他九微就是九微,只是九阁即将即位的少阁主。
就跟他父亲一样,不屑于跟任何说一句软话。
可身为曾经的九阁阁主,帝元有什么不明白的?
起初的不信不过是心头仅存的一丝希望,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非证据确凿,帝修不可能让九微过来处理这件事——到底也是帝家人。
帝修又怎么会让九微落下一个打压帝家人的把柄?
所以,事情的确是真的。
而除了这些女孩,帝炎和帝扬这些年仗着九阁的势力在外面做了多少不干净的事情,他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道,如今却是想装傻充愣都不行了。
闭了闭眼,他淡淡道:“顾堂主,麻烦你通知下去,这里即日开始封山。除了我跟帝炎、帝扬以及几个下人之外,以后这里跟九阁不再有任何关系,帝炎和帝扬都不再是九阁中人,无权再命令九阁下属。”
顿了顿,“其他的,遵照你们少阁主的吩咐执行吧。”
说完不等帝扬反应,就转身离开了长廊,往庭院里走去。
背影透着苍老和疲倦。
顾堂主颔首,转头看向帝扬,“得罪了。”
第1615章 事已败露
帝扬还处在震惊中尚未回神,闻言茫然抬头,正要问一句什么得罪了,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浑身力气骤然流失。
一口血喷出,帝扬慢慢瘫软在长廊上,怨毒而又无力地质问:“顾堂主,你对我做了什么?啊?你……你以下犯上……”
“我只是遵照少阁主的命令行事。”顾堂主收回手,语气淡淡,“公子做了什么心里有数,能保住这条命都是老阁主付出代价换来的,请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转头吩咐:“把那些女子都带去堂口安置。”
“是。”
分散在山上各处的九阁属下纷纷撤离,顺道带走了帝扬从各地搜罗来的三十多个无辜女孩,湾山转眼成了一座空山。
待到帝炎被送回来,这里将会被阵法包围,以后帝家祖孙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再也不得下山一步。
帝扬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的美人还没收齐,他的武功还没练成,他还没坐上阁主之位……为什么,到底是谁,谁出卖了他?
……
此时皇城之中最有名的勾栏之地醉佳人里,锦衣玉袍的帝炎坐在雅间悠闲地喝酒,身边四个红衣绿裙的美人一窝蜂偎依上来,这个纤指捻着葡萄:“爷,来吃葡萄……”
那个手指细长端着酒盏:“爷,来,奴家喂您喝酒……”
“讨厌,爷最喜欢吃这个——”
砰的一声。
雅致的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红三娘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嘴角泛着血丝:“爷,不……不好了……”
屋里的几个美人皆是一惊,帝炎皱眉,看着她浑身的狼狈:“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事情败露了……”红三娘痛苦地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忍不住低咳一声,“爷快走……”
事情败露?
帝炎一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以为别院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眉头皱紧,却并没有几分不安,但此时被败了兴致,倒也没有兴趣继续玩了。
于是他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去,语气淡淡:“知道就知道,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多管闲事。”
红三娘连忙追了出去,“不是,爷,外面有人等着您——”
帝炎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清俊少年。
一袭白衣胜雪,清贵绝尘如仙。
九阁少主,帝九微。
帝炎这才明白红三娘所说的“败露了”是什么意思。
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唇角微挑,眼底尽是不屑:“我道是谁,原来是九阁少阁主大驾光临。我没来得及迎接少主驾,当真是失礼,还望少主恕罪。”
白衣少年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浑身流泻出清贵脱俗、淡泊如烟的风华,让人自惭形秽。
帝炎语气冷漠:“就算你是九阁少主,见到长辈也不知道问个安?你的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九微神色清淡,不发一语。
去年他就是在长辈这两个字上栽了跟头犯了错,被父亲罚得惨烈。
第1616章 不染烟火的少年
今年来之前裳爹爹特意写信交代了他,到了东澜遇见帝家的人,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帝家的长辈不是他九微的长辈,若是再犯不该犯的错,裳爹爹都不会给他求情。
想到这里,九微心情不由有些微妙。
他觉得裳爹爹那封信有些警告小孩子的意思,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就算没有裳爹爹的交代,他也会把父亲的话记住。
心头思绪微怔,少年清俊的面上却依然是一片淡漠,没有泄露出一点情绪波动。
“帝炎、帝扬父子违反九阁规矩,擅自从陵国、南疆各地掳走少年少女四十余人,欲做修炼邪功之用,即日起逐出九阁,废去武功,幽禁在湾山。”
说完这几句话,九微转身,嗓音淡漠如清水:“来人,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几句话在耳畔响起,帝炎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置信地盯着少年清贵若谪仙的背影,好一会才道:“你说什么?”
九微已经下了楼梯。
白天青楼里的人并不多,大多女子还在睡觉,就算听到动静醒来也在拉开门的瞬间又关了起来,躲在各自的房间不敢出门。
大堂里唯有侍女和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此时也被眼前的阵仗和气势所惊到,不敢出声地缩在角落里,既惊惧又忍不住惊艳地看向这不知身份的少年。
如谪仙一般不染烟火的少年。
帝炎身体蓦地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往九微身后掠去,然而旁边四道黑衣身影却齐齐飞身而去,电光石火之间,四道掌风从四个方向袭向帝炎。
脚下速度微微一滞,帝炎伸手去挡,转眼跟四个人战在了一起。
五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吓得角落里的侍女和客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往楼梯方向移动,待踩上楼梯,忙飞一般往二楼逃去,生怕被高手挥出的气流波及到,到时候不死也伤。
打斗结束得也很快。
帝炎被一掌击飞撞在门框上,口吐鲜血,挣扎着起身,其中一人走上前,指尖一道真气射向他腹部,转瞬便破了他的丹田。
帝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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