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他寻了许多法子,总算是能将这礼物送到了点子上了。
宋宴初听着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些小虫都是他让人带进宫的。
她忙又缩回了手,低头浅笑,搓了搓掌心,就若无其事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你、你该回去了……”
蔺承安也紧接着挨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忙又拉住了她的一只手,道:“今日我连正事耽搁着还未办完,你怎么就如此心急,又要赶我走。好歹我也在你这里忙活了这么久,走之前连杯茶竟也不让我喝。”
宋宴初似乎心下早已习惯蔺承安对自己动手动脚,她没挣开他的手,垂着眼睛问道:“你能有什么正事……”
蔺承安一笑,“你这傻瓜大概是又忘了,不到二十日,就是你我大婚之日了。”
宋宴初心里稍稍算了算日子,还真是快到四月初九了。
怪不得早上芳儿还说刚赶制出的婚服要等着她去试一试,若不是早上着急去找元顺,说不定她就真去试礼服了。
婚礼之事,自有皇后操心,宋宴初从不过问什么。
于是本想着离婚期还远着,可这日子都没过多长,她就要嫁人了。
可眼下,她似乎对蔺承安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抗拒了,对于这场婚礼,心中也并非只有麻木。
她点头“哦”了一声,小手缩成了两团。
“也是因为你我的婚期近了,皇上皇后并未追究霜儿的过错,今一早就将她放了,只是多派了几个人照看。”
“哦……”
宋宴初木木的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
蔺承安见她这幅局促的模样,只盯着她的额头看,便觉得可爱。
“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提醒你婚期快到了。上次我听说你为了从宓安公主的手中得到你皇兄的书信,被皇后责罚了十板子,我知道你担心你皇兄,所以特意找了彧国的好友来,为你亲自捎了些他的信物。”
“你说什么?”
宋宴初一听到这些,抓着蔺承安的手不觉愈发得紧了。
这时屋内才走出一个身穿淡蓝长袍的男子,样貌平平可气质不凡。
宋宴初这才记起来,他是随蔺承安一早便一同入宫的,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以为是寻常的随从。
“参见宴初公主——”
宋宴初忙让他起身,就听得蔺承安说道:“他是卢巡,如今是彧国当朝的少保,也是我少时的伴读,关系自然不必说。宋宴衡初到彧国时,便是由他主理一些事务的。卢巡此次来也是由父皇恩准,专门前来彧国为我们操持婚事的。”
“卢大人……敢问皇兄他到底在彧国过得如何——”
宋宴初不由得有些激动。
卢巡拜了一拜,微微顿了顿,才道:“回公主的话,皇子恐怕过得并不大舒心……”
“一年多前皇子初到彧国时,尚有微臣接管,皇子还是在接待外宾的驿站住下,至少吃穿不愁。只不过不到数月,便因得罪京中权贵,责令被罚到了养居所伺喂马匹。微臣曾经路过几次,里头的人只因为一些小的过错,对皇子动辄打骂,少衣少时也是常有的,时至今日他还……”
宋宴初曾想过哥哥在彧国的处境困难,可没有想到皇后将手深得这么长这么毒,竟然要逼她的亲生儿子到那种地步!
何况皇兄是那么好干净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在养居所那种饲养畜生的地方待着……
这些事,皇兄在以前的信中从未说明。
说着,卢巡又将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宋宴初。
“听说公主以前也曾拿到过皇子的信,可皇子如今恐怕连笔都摸不到,更何况还要托信使投信到岚国,恐怕之前那些信是有人伪造的。所以微臣此次来之前,特意私下去找了皇子一次,他临行前才写下了这封信,托微臣送给公主。可惜写信那日,皇子刚因丢了一匹马驹,身上受了些责罚,不大方便提笔,故而信里头的内容就简短了些——”
宋宴初的手止不住有些发颤,还是拆开了信封,连信封上都还沾着一些泥,混着些马粪的味道。
打开折好的信纸,上面写着短短六字:吾妹,新婚安康。
字迹不匀,歪歪斜斜,每一笔都能看出写信之人手上的发力极不稳当。
皇兄的字迹向来清秀劲道,也会落得如今这般软绵无力的模样。
宋宴初的眼泪已止不住掉了两颗在信纸上,蔺承安见了微微叹息,便忙夺过那信替她先收了起来,道:“他这境遇也并非一朝一夕了。彧国与岚国交好,皇族自然会顺着你母后的意思对待你皇兄,想尽办法找他的茬,磨灭他的心性。前些日子我已让宫中的内应前去私下照料,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可在小事上多少能好一些。”
她当然知道要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哪怕是在彧国,也会有诸多的不便。
何况蔺承安人还在岚国,让卢巡亲自过来跟自己说这些,让哥哥写信给自己,又让人照应哥哥……
都是小事,可哪件事又是真正容易的。
其中的阻难,宋宴初可想而知。
宋宴初使劲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他,“蔺承安,谢谢你……”
蔺承安淡淡一笑,伸出手就将她的身子揽了过来。
“别说‘谢’字,往后都不用。”
宋宴初也任由着身子一倒,撞进了他的怀中。
她心里并不十分好受,这会儿到了蔺承安的怀里,眼泪像是被开了闸,愈发止不住,稀里哗啦地全沾在了他的衣服上。
此时她没有丝毫顾忌,又将手紧紧抱住了蔺承安的身子。
这是生平第一次……
蔺承安脑子也是一懵,竟有些无所适从。
此时卢巡与身边其他伺候的人都已经退下,只剩下蔺承安与宋宴初在这儿。
蔺承安看着她紧紧搂着自己,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先是一笑,随后也是被揪得皱起了眉头,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等宋宴初哭得差不多了,她仍是没有急着放开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许久不敢抬起头见他的面,让他看见自己这幅德行。
反倒是觉得这样靠着他更自在了……
“你若是愿意,等大婚一过,我就带你回彧国,你就可以与你的皇兄团圆了。到那时,我会再另想办法,助他脱离险境。”
他此时的声音如水一般柔,宋宴初听着有些失神,还是用力地在他的肩上点了点头。
蔺承安的眼中也止不住要溢出笑意,趁着她没有防备,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丝。
……
扶在墙后的元顺身子此时就跟僵了一般,面色通红,止不住又要犯病咳了出来,只得忙捂着口鼻急匆匆跑开了。
第30章
“公主你瞧,这婚服上花样可是彧国的娘娘专门给公主选的,一针一线都是从彧国过来的,连咱们岚国宫中都少有这么软这么上乘的布料!可见彧国那边对咱们公主的看重——”
“这次从彧国来的卢巡大人带过来的贺礼足足连宝华殿都放不下咧!”
“这衣裳样式也衬公主呢!”
“咱们公主的样貌身段自然不必说了,什么样的衣裳都是衬的——”
“……”
几个丫鬟替宋宴初整理着身上的礼服,叽叽喳喳地讨欢喜。
宋宴初却呆呆地望着长镜中的自己,大红的裙摆一泻而下,最显眼的一只栖卧的凤凰格外别致,一看就是彧国才会有的凤凰。
凤凰的身子是用金丝一根根绣出来的,羽翼与凤眼处都点缀了许多她叫不上名来的珠宝,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连想着迈一步,都得端着身子才能走动。
哪怕脸上还不涂过胭脂,这婚服也衬得她的面色愈显得娇嫩可人。
宋宴初又低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婚服的布料,质地的确是不一般,她又忙缩回了手,生怕给弄坏了。
这会儿倩儿又双手托着凤冠忙忙碌碌地走了过来,踮着脚将那大红彩凤冠戴在了宋宴初的头上。
宋宴初蹙了蹙眉,觉得实在有些沉,可望着那硕大的珠子,熠熠生辉,心里竟然也有几分欢喜,硬是把脖子给摆直了。
她以前可从不喜欢这等浮华的东西。
可这样看起来,似乎也不赖。
“这套嫁衣都是彧国一等一的绣娘与工匠做的,眼下这些人都随着贺礼一起待在咱们岚国呢。公主瞧瞧哪里还不合适,随时都可以叫他们改。”
宋宴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晕开了娇羞,低声看向了倩儿,“你觉着呢……”
倩儿甜甜一笑,“这么贵重的服饰,奴婢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可是说不准的了,不过好看自然是极好看的,奴婢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宋宴初知道倩儿嘴甜,也微微笑了笑,就望见元顺低着头,默默从屋外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又默默地将茶水放在了远处的茶几上,就准备要走。
她一笑,忙小心地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元顺……”
元顺听到她叫自己,还是顿住了脚步,立马转过身子,毕恭毕敬地候在了原地。
“公主。”
“伤……伤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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