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蔚云惊得步子顿住。
活人祭剑,自古有人,但都只是传闻,听此人这么说倒是有几分瘆的慌。
此人慢慢的转过身,栗蔚云才看清其面容,是个皮肤黝黑锃亮却布满皱纹的半百老人。
“小子,你来这做什么?”他对来人一点不惊讶,平静的问,声音苍老沙哑。
接着微微的直了直腰,动作缓慢,像个行动不便的古稀老人,但是从裸露在外结实有力的双臂却看出来此人并非如此老弱。
“老伯怎么还在锤炼兵器?”
“不锤炼,我还能干什么?”他颤颤巍巍的在一旁的圆木墩上坐下。
栗蔚云朝旁边的铁锤看了眼,若非是听到刚刚铁锤有力地铿锵声,看到他双臂筋骨,单从面前人现在的说话和动作判断,她可能真的要相信他是一个行动蹒跚的垂暮老人。
“昨日那么多人受了伤,帮忙照顾一二也好。”看着他模样,在军械坊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总是有相熟的人。
“那还没有打铁好呢!”他指了指旁边的水池,对栗蔚云吩咐,“捞上来看看。”
栗蔚云愣了下,还是走上前用铁钳将一把铁剑从水池中捞起,将铁钳递给老人。
老人眯着眼睛将长剑仔细的看了又看,感慨道:“不行啊!还是需要人来祭剑啊!”
栗蔚云皱眉,对于他再次的提到这种祭剑方式有些介怀。
老人瞥了她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颇为失望的轻叹道:“一看你就是对兵器不懂的,用人祭剑,剑才会坚韧锋利,你瞧这剑就不行。”
说着嫌弃的将手中的铁钳朝旁边一丢,然后撑着双膝颤颤的站起身来,从后面重新的拿一柄剑模灌出来的铁剑,正反翻看了下,丢在一旁,又拿起下一个。
架子上一排的剑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一柄合适的,老人便颤颤的转身坐回木墩上。
“这一批的剑都不行啊!”
“如何不行?”
“就是不行啊!”老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地怒气,也不说详细哪里不足,却是开始解缠绕在手掌上的布带,准备休工。
栗蔚云看他神情开始呆呆的,便起身离开。
刚站起身,老人迅速的伸手朝她腰间探去,她还未有来得及出手,腰间的短刀已经落入了老人的手中。
栗蔚云还未想去夺,短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腹部,她顿时定在原地,震惊的看着老人。
出手竟然如此的凌厉迅速,未给她任何还手的机会。
老人见她没有反抗之意,才慢慢的收回短刀,捧在掌心翻看。
“这把还凑合吧!”声音苍老,好似身缠重病,完全没有没有刚刚出手时候那种劲道。
栗蔚云也看了眼自己的短刀,那是自己在修县一家兵器铺采买,伙计说这是出自封州,封州的兵器誉满天下,众人皆知。但这短刀并非稀世之物,普普通通,只是挂了封州的名号罢了。
老人此时抬头看了看她,目光炯炯有神,好似在她身上寻找什么。
“你是个丫头?”老人忽然问。
栗蔚云愣了下神,刚刚唤她小子,凭着一把短刀就变了认识?
她没有回答。
老人轻叹了一声,然后将短刀刀柄朝她递过来。
她迟疑了下,接过短刀也翻看了看,这刀并没有任何的不寻常之处,在虞县的兵器铺子里随处可见。
“多年前我铸过两柄短刀,其中一柄已经下落不明,可惜了。”顿了顿,他又低沉的叹了一声,“可惜了!”
栗蔚云仔细的看着老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刀,试探的问:“你是彭百炼大师?”
她前世曾听说过,铸剑大师彭百炼二十多年前因为杀妻一案被流放到虞县,他自言与妻子鹣鲽情深,含冤受屈。几年后,铸了两柄短刀,来纪念自己的亡妻。一柄名曰惊蛰,一柄名曰霜降。
当年她及笄之礼父亲送她的霜降短刀,便是从彭大师的手中求来。
前世被囚禁,霜降便落入了那人的手中,随后下落如何,她不得而知。
面前的老人苦笑着:“丫头,没想你小小年纪竟知道我这老人家的名字。”
“彭大师的大名,晚辈自然是听过的,没想到机缘巧合,在这儿见到前辈。”
彭百炼摆了摆手:“名啊,不是个好东西,会害死人。”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便朝炼铁房外走。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颤颤的转身看着她:“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栗蔚云。”她跟着走上前几步。
“蔚云?栗蔚云?”
“是。”
彭百炼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名字,好名字。”说着缓缓转过身,佝偻着背跨出炼铁房的门,朝西边的天际微微瞥了眼,继续嘟囔道,“好名字,好名字。”人也颤颤的朝工匠们的住地走去。
栗蔚云看着手中短刀,收回刀鞘也跟了过去。
走了一小段路,彭百炼顿住了步子,转头看着她,质问:“你还有事?”
她没有什么事,她只是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古怪。
她虽然前世对面前人的听闻不多,但是在她的想象中,他年轻时候也是风流俊雅的名门之后,即便是如今不复当年,也不该是一个精瘦佝偻的糟老头。
他武功明显在她之上,却是装作一副年老体弱的模样,这里面必然是有缘由,而且她隐隐觉得此人对昨日的熔炉房坍塌的事情知道许多。
她抬头超前看了眼道:“晚辈去前面看看情况。”
彭百炼便转过脸去,继续步履蹒跚的朝前走。
前门吵闹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走百余步,绕过一排房子,彭百炼停了下来,在墙边寻个背阴的地方坐了下来,气喘嘘嘘,好似累的不行。
栗蔚云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和他说似乎是多余,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且也不是一个容易开口的人。
见他是准备长歇,她便没有再陪着他,朝前院去。
此时军械坊的前院内,几十口棺材整齐的排开。百姓们一致要讨公道,军械坊的工匠等人也都喊着要公道,声势浩大,挥着拳头。
站在石阶上的几位官员正在尽力的劝说百姓,承诺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们家人尸骨无存,连把骨灰都没有,你们怎么交代?先把那误事的监工都丢熔炉里。”
一个百姓高喊,其他的百姓都跟着喊:“丢熔炉里,丢熔炉里……”
军械坊的工匠等人也不甘示弱,他们中许多还是带着重伤过来,愤怒不必抬着棺材来的百姓弱。
几个官员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百姓的怒气是越来越高涨,再不平息,百姓都能够将他们丢熔炉里。
台阶上的几位官员中并无冯锦。
栗蔚云问身边的一个工匠:“这几位监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本就是要抵命,甚至冯大人自己的官位子都要挪一挪,他为何要护这几名监工?他们是什么身份?”
第99章 联手
工匠扭头看了眼栗蔚云,认出来是昨日和大夫一起救治伤员的的小军爷,气愤地道:“那里面有一个就是冯大人的亲侄子。”
旁边的一个工匠更是义愤填膺:“那个冯德就不是个东西,狗仗人势,平日对我们这些工匠农户各种的欺压,对那些流犯根本就不当人待,不知道多少流犯死在他手里了。这些流犯犯了啥罪咱不知道,但是陛下都没杀呢,让他给杀了。”
“若非冯大人是他大伯,早就被人给弄死了。”
“可不是,早就有人想把他给杀了。”
身边几个工匠怒火中烧,看的出来平日内是没有少受冯德的欺凌。
冯德如此,其他的监工,包括冯锦和其他的官员怕是也都差不多的品行。
虞县天高皇帝远,又是如此特殊的地方,在这儿别说是流犯了,就算是亲手杀了个良民百姓,怕是也就跟一阵风吹过一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
周围的百姓此时怒焰更加高涨,守兵拦也拦不住。
躲在后面议事堂内的冯锦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旁边陪着他的几个官员也是眉头皱了一大把。
“大人,你快给拿个主意,现在百姓愤怒越来越盛,弄不好,他们真的闹出事来。”旁边一个胆小的官员惊慌的道。
“虞县官兵呢?怎么还没来?这一群反民,简直是想翻天。”
“大人慎言。”身边一个圆墩墩的官员提醒。
冯锦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伸手端过茶杯,发现茶杯已空,气的朝茶几上一摔,对外面小吏大声地呵斥:“茶!”
小吏吓得忙领命去端茶。
另一边慌恐的官员道:“罗渡那个经不起事的,竟是被昨日的事情吓得病倒,现在昏迷不省人事,官兵没有罗渡的命令,不听咱们调遣。”
“虞县的守卫陈炳呢?”冯锦压着怒气问。
“前去的王大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刚刚又派人去催了。”
“娘的!”一个精瘦官员骂道,“平日要吃要喝,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是屁用不顶。”
正说话时,王大人连走带跑的回来了,刚进门其他的几位官员便立即的迎上去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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