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今天,她还没找到这个人。
闺友秦巧书常笑她空活了十八年,却还是犹如十来岁的幼女那般天真,她只是浅笑不语。
她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没有这个人,她便终身不嫁。
却没想到,自己等来等去、挑来选去,竟嫁给了最不可能嫁的那类人——整天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将军。
而武铮呢……一看就知道是个不需要心灵投契的人。
他只是需要一个媳妇而已,而这个媳妇换成谁都是一样的,她并不特殊。
如果说对她多有一分喜欢与照顾,那也只是基于对她容貌的喜爱,这种人她见得实在太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武铮又进来了。
这次贺龄音没有装睡,她已经起来了,寝衣都换成了粉色的常服,只是苦于行动不便,仍旧只能坐在床上,摸着空空的肚子,又想梳洗又想吃饭。
所以,见到武铮手里端着的水盆和饭菜,她心里一暖,简直像见了爹娘。
“饿坏了?”武铮把饭菜先放到一边,拿了贺龄音自己带来的帕子浸水——昨天贺龄音跟他说她的各类物什的时候,他都记住了。
拧干之后递给贺龄音擦脸。
贺龄音本来又想道谢,不过想到他总跟自己说不必道谢,便觉得多谢这个词他应该都听烦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接过了帕子。
武铮耐心地看着贺龄音洗脸。
贺龄音生得极白,脸蛋小小的,手腕也是细细的,这会儿捧着一个靛蓝色的丝帕在脸上轻轻地擦拭,便显得更加白净可人。
是不需要粉黛修饰的美。
贺龄音擦脸之后,才发觉武铮一直盯着自己,便慌地低下头去。
武铮惊醒,尴尬地咳了两声,接过她的帕子扔进水盆里,给她端着饭菜过来,又对帐外喊:“伍儿,进来。”
一个干瘦的小矮个走了进来,长得干干净净的,很有精神,看上去很喜笑:“伍儿见过将军夫人!”
“我要操练军队,要带兵巡逻,有很多事要干,所以白天不能时时在营帐里。”武铮指着那个干瘦的伍儿,“我已经在给你找丫鬟了,但是还需要几天时间。伍儿从军两年了,一直在后厨当差。这两天你先用着伍儿,有事让他来找我。”
贺龄音点点头。她很知轻重,一个堂堂大将军当然要以正事为重,哪能整日照管她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这么交代了一通,武铮便出去了,他今天要去峡谷口巡逻。
这一出去,直到入夜时分才回来。
一回来便问贺龄音伍儿有没有按时把午饭、晚饭呈上来,她吃得好不好——其实,贺龄音的膳食是厨房开的小灶,因为武铮知道她肯定吃不惯军营的伙食。
这事他头一次在伙食上搞特例,特例对象是贺龄音。
贺龄音尚且还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军营的口味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及家里的精致,但也比想象中的好多了。她自知在军营里没得挑,因此觉得很是满意了。
便这么跟武铮说了。
武铮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喜欢什么口味、想吃什么菜都尽管跟我说,我叫人去做。”
贺龄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被开小灶了,不过……北漠也没有国法规定将军夫人一定要与众士兵吃一样的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决定接受这小小的特例。
入夜了,贺龄音又想洗澡了。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一天不洗就浑身不适。
但是,她实在不想再麻烦风驭了,所以在武铮又要去找风驭的时候,她拉住了武铮的衣角。
“……你来帮我吧。”
第8章 护短
武铮顿住脚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昨天她吓得眼泪涟涟不让他帮忙的样子还尽在眼前呢。
而实际上,贺龄音也没让武铮多帮。
她只是让武铮给自己准备了热水、寝衣、布巾等东西,然后被他扶着挪到了浴桶边,便依旧将他“请”了出去。
武铮再心粗的人也察觉了,贺龄音估计是不想让风驭帮她。
回想她昨天洗完澡哭成那样,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找风驭,而是亲自守在了营帐外面。
洗澡的时候最容易将木桶附近洒上水,地上有水就易滑,贺龄音又跛着脚,他得在外面听着动静,万一有事便能及时冲进去。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乌鸦嘴还是妙算子,过了没多久,便忽然听得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贺龄音并没有出声招他帮忙,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冲了进去。
一进去,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出去!”贺龄音听到声响就知道武铮闯进来了,但是脚受伤了又动弹不得,只好将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捂着脸羞愤欲死。
武铮啥都明白了,立刻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罩在了贺龄音身上,一再保证:“你放心,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看到了又怎么样?
他们可是正经下过婚书,经过三媒六聘、拜过高堂天地的夫妻。
咳咳,算了,小媳妇太害羞了,自己就多包容点吧……不过,他这会儿也觉得脸上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是怎么回事。
贺龄音攥紧了身上的衣物,勉强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又羞又气又恼,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但是我得先把你抱到床上去,否则你肯定会着凉。”
“不要……”贺龄音倔强地想自己站起来,发现刚刚不小心扭到的另一只脚也有点疼,使不上劲。
武铮察觉到了她的情况,他眉头一皱,没有再多话,直接将贺龄音腾空抱起。
贺龄音陡然被抱起,吓了一大跳,连忙攥紧覆在身上的衣裳。
好在武铮并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但她还是颇为生气,生气到没有理智地想呵斥武铮放自己下来,可是当她抬头看到武铮严肃的神色时,所有的话都被咽下去了。
这两天跟武铮相处得随意多了,所以便渐渐有些不“怕”他了,可是一旦武铮严肃起来,她其实还是很怕的。
怕到全身发软,不敢说话,像此刻这般。
武铮将贺龄音抱上床,贺龄音连忙拉过被子裹住了自己。
“我看看你的脚,刚刚是不是左脚也扭到了?”说着,便准确地从被子边缘将她的左脚捉了出来。
贺龄音本来羞愤到没脸见人,但是被武铮严肃的神色一闹,那点羞愤好像都不合时宜了。
只好乖乖点头:“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地上滑,就扭了一下,摔倒了。”
武铮一边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一边给她摸骨。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了一口气:“没事,没扭伤。只是扭了一下而已。是不是有点疼?我给你揉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就给她按揉起来。
贺龄音面上原本就带着羞愤未褪的涨红,这会儿红得更厉害了。
她被子底下还什么都没穿,这个武大将军也不知道先出去,好歹叫她先穿上衣裳再说……
过了一会儿,武铮问她:“还疼吗?”
贺龄音舒了一口气,忙道:“不疼了不疼了。”
只差没说“你快出去”了。
武铮也是放下贺龄音的脚,看到她的一小截光滑瓷白的小腿时,才想起来她现在什么也没穿。
以致于她快速地将脚缩回去的时候,他的目光还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当然什么也没见着。
“咳咳。我先出去。”武铮一贯认为自己是个厚脸皮,从小到大就没几次脸红过,不过这会儿脸又开始热了。
便连忙退了出去。
一边走出去还一边在想,他这前二十六年就没想过女人,那是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怎么娶了媳妇之后,他好像……有点下流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龄音在里面轻声道:“你进来吧。”
武铮才再度走了进去。
贺龄音依旧盖着被子,不过里面穿上了寝衣。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武铮假咳了一声,开始默默收拾残局。
这一切原本可以交给手下的士兵来做,但是士兵来倒水必然要进入帐内,武铮怎么可能让那些家伙们看到已经沐浴了准备安寝的贺龄音,于是只能亲力亲为。
堂堂的震北大将军,每晚亲自给媳妇清理沐浴的水桶。
而且,因为贺龄音的到来,武铮也把处理军务的地方都转移到了旁边的营帐。现在没有特殊情况,只有他能进入他的营帐,连伍儿都得受到贺龄音的召唤,才能入内。
待武铮收拾妥当之后,贺龄音忽然道:“铮哥,我、我还是找一个普通丫头照看,先住回北院吧。”
因为军营的机密多,所以从外面找的一般丫鬟不清楚底细,不能来伺候她。而北院必定是没什么机密的,武铮才能经常空置着不去住。那么她若是住回北院,就能找个普通丫头先来照顾她一段时间了。
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总是出状况了。
武铮也正在想这一点。
贺龄音若是脚腕没有受伤,那么住在军营里倒也方便,但是现在她脚腕受了伤,身边又没有丫鬟服侍,这两天的事充分证明了无论他怎么想办法照料她,终究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