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开,或许这个结就会一直淤积在孙居轩心里。
到底也有些情分,贺龄音不忍如此,于是欣然应允,与他走至偏厅。
到了偏厅,孙居轩从他准备带回去的包袱里拿出《乐谱广集》来,转身递给贺龄音。
贺龄音懵了,又来?
“别误会。”孙居轩摇头苦笑,“收了你的那句话还犯糊涂的话,孙某就太不知好歹了。”
贺龄音想到自己那样隐晦地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乐谱广集》。
孙居轩将《乐谱广集》放到一边的桌几上:“这本书于我无益,本就想送与你和伯父的,但是我犯了糊涂,导致这本书被退了回来。饭前跟伯父聊天时,他扼腕叹息,这本书被你弄丢了,他觉得颇对不住我,我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
贺龄音心虚地缩了缩肩,这本书被她退回去后,她爹曾来找她借过,她只好诌谎,说这书被她拿去武府后,不知丢哪里去了。
孙居轩道:“既然伯父以为是弄丢的,我也不好直接拿出来,只好仍旧送回你这里,让你‘失而复得’。”他见贺龄音面色犹豫,叹息道:“收下吧,里面绝对没有再夹什么东西。便是你不想要了,伯父却是想要得很,你就当为他收下,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和歉意。”
第57章 围场密林
既然孙居轩都这么说了,贺龄音也不好再推脱,便缓缓点头,轻声道:“谢谢。”
孙居轩看着她,有些话上次已直白地说了,也被她直白地拒了,现在已没了再提的必要,左不过一个庸人能力不足,原想着高中状元便去求娶自己梦中的姑娘,却连举人都还没中,就听到了她嫁给别人……的悲惨故事罢了。
今天见了武铮,他更是输得心服口服,再无妄念。
所以,此番请贺龄音单独说话,其实只是为了送书,顺便说一句“谢谢”而已。
贺龄音的谢谢才说出口,又听得孙居轩回了一句谢谢,实在惊讶:“谢……谢什么?”
孙居轩郑重道:“谢谢你没有将上次的事说出去,给我保留了一份体面。”
他自小读书,骨子里是清高和孤傲的,给已经嫁做人妇的贺龄音赠情词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出格之事,回头想想那时候压根理智全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后来贺龄音将书还回来,拒绝了他,那时候他以为贺龄音一定已经将他的龌.龊行径公之于众了,他想他这辈子都无颜再见贺家人了,羞愧之极的他差点被自己内心的压抑逼迫到自我了断。
他想,贺家人肯定会来找自己算账的,贺伯父一定会站到他面前大声唾弃他:“我真是错看了你!”贺伯母一定会抹着眼泪道:“何不如当初就不接济你!”
他又想,贺龄音肯定也会将这件事告诉她丈夫的,震北大将军岂能忍受别人撩.拨自己的妻子呢,必定会来要他性命的。
他等着他们的到来,而后以命赎罪。
却没想到,贺家人至此之后再没来找过他,武铮也从未出现。直到中了举人,见了贺亦青,才从他的表现中猜出贺龄音压根没有说出这件事,她将他的无耻隐瞒了下来。
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又中了举人,往后的日子比从前敞亮多了。
他由衷感激贺龄音没有因为他的一时轻狂而斩断他的人生。
孙居轩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以后我再不会犯糊涂了,我会一心埋首于学业与功业,为己读书,为国效力。”
贺龄音从他的三言两语中也明白了他指的什么,也微笑起来,庆幸自己那时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相信孙哥哥在学业上一定会更有所增进,以后也会成为国之栋梁。”
孙居轩又道“谢谢”,一时阴霾散尽,带着几分真心和几分打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们再不出去,恐怕武大将军要等急了。”
贺龄音浅笑,与孙居轩走了出去,武铮果就站在偏厅外边等着。
她没有多说什么,先随家人一道将孙居轩送出了府,才跟着武铮一起回竹风院。回去之后,又先去了偏厅,将遗落在那的《乐谱广集》拿了起来。
一看到这本《乐谱广集》,武铮忍不住了:“你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贺龄音眼角笑睨他一眼:“你不是说,就算我和他单独说话,你也会信我的吗?”
武铮郁闷:“信你是信你,我是不信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说什么秋风什么相思的。”
贺龄音觉得这样的武铮着实可爱,又不忍他再因此烦闷,于是将这次谈话简单说了一遍。
武铮听完,脸色才算好了,哼哧一声:“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大体的,只是你们在里面慢悠悠聊天,我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我需要补偿。”
贺龄音一听,便顿住了脚步,惹得武铮也一脸莫名地停了下来。
她抿着唇,踮起脚尖在武铮嘴角亲了一口,趁着他失神的时候跑到了前面,让他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转过脸来朝他笑。
至于晚上是怎么哭的,那便是后话了。
*
第二天,贺龄音将“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谱广集》拿去给了贺舒,既然她父亲实在喜欢,她也就收下了这个礼物,不过她对这本书却是有了阴影,就算从前也喜欢,现在也不想再翻开了,遂给了父亲。
再过了几天,就到了秋猎之期。
今年,他们要前去远山皇室围场,在那里进行狩猎。
群臣可以带家眷,但武铮因怕路上有什么危险,其实不太想让贺龄音去,不过贺龄音从前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啊,因此偏想要去。
武铮向来拗不过她,只得把她带上了。
这次来的除了皇上、诸皇子、太后、皇后、季贵妃和骄阳郡主,便是一些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贺家都是文官,因此都没来,武庭夫妇从北疆退至铎都后,向来不参与这些,而武芫则是作为四皇子妃前来了,隔着老远就向哥嫂打招呼,一点也没成亲之后该有的稳重样子。
汇合之后便出发了,男人骑马,女眷坐车。
贺龄音与靖安侯府的小侯夫人薛镜宁同乘一辆马车。她看了一眼小侯夫人,想到参加这靖安侯府的小侯爷与侯夫人的成亲宴,却在中途与武铮溜走了,隐隐有些羞赧和心虚。
她对这位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侯夫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家是小门小户,原是配不上小侯爷的,不过他们两个都没还出生之前,就已经被老一辈指腹为婚,因此,便在今年完婚了。
其实,这些都是她后来才听武芫嘴里听说的,她虽和陆谨兰交好,不过靖安侯府很是复杂,陆谨兰从不把自家的事往外说。
知道小侯爷与小侯夫人是指腹为婚的时候,她与武铮已经经过了和离事件,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放在以前,她一定感慨薛镜宁太惨了,从一出生就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而现在她只觉得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个人亦有个人的想法,她不能随意评价别人的人生。
而此时,小侯夫人薛镜宁一直望向窗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知在想什么。
贺龄音自己在外其实也是个闷葫芦,见薛镜宁似乎不想说话,于是她也就没有开口,坐在另一侧,也看向窗外的风景解闷。直到路程的后半截,休息时武芫跑到她们的马车上与她们同乘,气氛才算活络一些——
有武芫在,不活络也不成啊。
薛镜宁虽与她们姑嫂不熟,但在武芫主动的示好下,也有问便答地与她们闲聊了一些日常。
到达远山围场后,便各自回到了各自夫婿的身边。
经过这一路,贺龄音对这位小侯夫人印象颇佳,想起坊间传闻小侯爷并不是很乐意娶这个早已注定的妻子,不由得多了一丝操心,见着了武铮,便问他小侯爷为人如何,是不是喜欢拈花惹草。
“别的男人有没有拈花惹草跟你有什么关系?”武铮眼睛一眯,闷声道,“这是你该担心的问题吗?”
贺龄音被问得哑口无言,剜了他一眼才向他解释自己乃关心小侯夫人。
武铮皱着眉头:“可是我只跟老.子熟,跟儿子不熟啊。”
“白问了。”贺龄音泄气。
武铮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别人有别人的日子要过,我们操心那么多干嘛。你这辈子操心操心我就够了。”
这句话说得贺龄音心里顿时舒畅敞亮,她含笑低头道:“好,那就只操心你。”
武铮给她理了理耳边掉落的头发,悄声道:“明天带你进围场玩。”
远山围场离皇宫远,此时已经日暮,第一天例行休整,待第二日才开始真正的狩猎。
远山围场内部分为两个围场,一个是猛兽围场,一个是珍禽围场。
猛兽围场内豢养着各种凶残猛兽,也放养着很多常见的小动物,平时基本上不需要喂食猛兽,猛兽自己会猎食围场内的白兔小鹿等动物,所以远山围场的猛兽保持着野性,很是凶猛和危险。
珍禽围场内则没有那些凶残的猛兽,较为安全。
猛兽围场是不让女子和没武功的男子进去的,而珍禽围场则可以让女眷也进去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