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缘转动着手里的佛串,越发冷笑连连:“呵,也对!从那件事之后,我就该知道,武铮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自私鬼!他不但对敌人无情无义、对兄弟无情无义,对自己的女人也是!”
贺龄音暗暗琢磨着这句话,原先她只以为这弘缘是苏木溪请来的帮手,现在看弘缘对武铮颇有怨气的样子,似乎也有一段渊源……而且苏木溪从没去过北疆,根本不可能事先知道鬼雾林,更不会知道怎么将路线改向去往鬼雾林的地方,所以她身边的这个帮她改路线图的弘缘,必定曾在北疆待过,且极为熟悉北疆!
想了想,她朝着苏木溪凄然地轻笑起来:“我明白了。大嫂……不,苏木溪,你早早地就恨透了我,于是趁着我去北疆之机,在弘缘的帮助下修改了路线图,企图将我引去鬼雾林,借北疆劫匪之手取我性命。但是我运气好,正巧遇上了巡逻的武铮,他救下了我。然则他对我根本不上心,懒怠去调查路线图被更改一事,所以就让那件事成为了一桩悬案,我也因此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曾有人暗中害我。此次我重回铎都,因为谢二哥对我余情未了,所以你再次恨上了我,加之你妹妹看上了武铮,便又恐我霸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放,令苏木瑶不好过,又恐我最终与武铮和离,兜兜转转后投入谢二哥怀中。所以,你就干脆对我再下杀手,彻底除掉我,是么?”
“贺龄音,你这样自作聪明的样子真是傻得令人发笑。”苏木溪露出了讽刺的眼神。
贺龄音露出了不解的目光,同时肚子猛地一痛,唇角便流出了暗红色的血……
苏木溪瞧着将死的她,倒有些不忍她带着满肚子疑惑上路了:“傻阿音,你前面的推断基本正确,但是后面却谬之千里了——不管你与武铮和离不和离,只要谢昭安望着你的目光仍旧带着无边深情,我就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不管你霸不霸占将军夫人的位置,我也都不可能让我妹妹嫁给武铮的。”
苏木溪呵笑一声,走到弘缘身侧,睨了他一眼,复道:“某个臭男人报复心太强了,他要让武铮永远孤家寡人一个,我也没法子,总不能让木瑶成为他下一个攻击目标吧。”
弘缘伸手一拉,便将苏木溪拉入怀中,在她耳际亲了一口:“你妹妹少不更事的,对武铮能有多喜欢?很快就会忘了他的。”
贺龄音看得暗暗心寒,苏木溪至少此刻还是她的大嫂,她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岂可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再说了,这弘缘也知道苏木溪爱慕的人是谢昭安,怎么一丁点嫉妒与不满都没有?
弘缘与苏木溪的关系,可真是令人费解……
这时又听得弘缘继续道:“而武铮……我是绝不会让他过得幸福美满的,所以谁嫁给他,我就要杀了那个女人,让他尝尝丧妻之痛!”
贺龄音猛地一震,这弘缘到底是谁?怎么对武铮这么大的恨意……
她眼珠儿一转,继续套话:“所以,弘缘师父你替苏木溪更改我的那份去往北疆的路线图,并不是为了替苏木溪达成她的愿望,而只是因为我是武铮的妻子,你想让他尝一尝丧妻之痛?呵,这般看来,今天你下毒害我,也不过为了自己的私利。”
她转而看向苏木溪,哈哈大笑起来:“苏木溪啊苏木溪,你以为你养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原来那狗只是为自己打算,丝毫不是为了你!”
苏木溪闻言,却笑得比她更厉害:“你这是在挑拨我与弘缘?阿音,你可真是傻得可爱。我与他本来就只是目标一致的合作者罢了。”
贺龄音冷声道:“如果只是合作,你们又为何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苏木溪笑得娇媚起来:“谁叫你大哥总是在外办事,常不归家,我也只好向别人求得一番床帏之欢的畅快罢了——若是因此怀上了不属于他的孩子,那也只能怪他看不住媳妇了。”
贺龄音全身顿时发冷,不由得颤抖起来:“你、你的意思是……你怀里的孩子,也不是我大哥的?”
苏木溪抚着自己的腹部,娇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呢,谁叫我那些天‘雨露均沾’呢。”
弘缘嗤了一声:“你倒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不过,他好像也不甚在意苏木溪的话,连带着也不甚在意她腹中的可能属于自己的孩子,只轻慢道:“贺家不错,若果真是我的孩子,以后寄养在贺家比跟着我强。”
贺龄音看着这对狗男女旁若无人地讨论起这个身世不明的未出世的孩子,气得猛站起来,咬牙道:“苏木溪,我大哥哪里对不起你了!”
她这一站,弘缘眼睛顿眯,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中计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空中传来“唰唰唰”的几声声响,再一看,所有窗户全被定死了。
武铮破门而入,立在门口。
贺龄音则蹭蹭地跑到了武铮身侧。
武铮身子微挪,将她罩在了身后。
“张承杭,好久不见。”他淡淡道,声音带着冷意。
弘缘,不,此时应称作张承杭的人顿时面色复杂:“原来,我竟是让你看了一出好戏。”
而苏木溪则远没有张承杭那般淡定,在见到武铮那一刻,她已煞白了脸色,此刻指着贺龄音的纤纤素手都已抖个不停:“你一直在装?贺龄音,这一切都是你和武铮设的局?!”
“没错。”贺龄音擦掉了嘴角的血,“从上次我们上香祈福偶遇谢二哥,武铮发现你暗中倾慕谢二哥起,我们就在做戏了。”
她回想起来,武铮简直就是在公报私仇——
知道苏木溪喜欢谢昭安之后,武铮怕谢昭安也参与了此事,却没有私下调查,而是直接去了谢府,将谢昭安偷偷抓起来带了出去,直接严刑拷打,问他与苏木溪是何关系。
武铮用的是北疆审问犯人的手法,一般人完全招架不住,文弱的谢昭安更是如此,才挨了一招,便立刻招了:他与苏木溪没有一点私情,只不过苏木溪确是喜欢他,且对他表白过心迹,他顾及好友贺辽京,不想他颜面尽失痛上加痛,于是在严词拒绝了苏木溪之后,便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
现在,谢昭安还躺在床上静养呢。对于苏木溪的事,他仍旧不想闹大,于是没将武铮莫名其妙严刑拷打他的事捅出去,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贺龄音也是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而武铮只是理直气壮道:“这法子最直接、最奏效!”
在她的目光下,渐渐心虚:“我只用了一招……”
声音越来越低:“算是、算是扯平了吧,谅他以后再不敢惦记你……”
最后——
看着贺龄音别过去的背影,低声下气地哄:“你别生气了,别不理我啊……我以后不这样了……”
事已至此,贺龄音除了第二天派人给谢昭安送去药物、补品和歉意,顺便将武铮好生训了一通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
而后又发现苏木瑶对武铮生了异样心思,他们俩将计就计,便设了一个局,假装不和,引诱苏木溪与她背后的弘缘再度出手。
今日她独自一人上香,故意在上香前叫苏木溪知道,就是为了让苏木溪被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引.诱,坚定对她动手的心。
而她刚刚喝过的茶早就被武铮掉换过了,她嘴角流出的暗红色鲜血也不过是临时吞下的红色无毒粉包罢了。
她一路丝毫不惧,因为她知道,武铮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待她套出真相,便会伺机出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武铮早在见到终于现身的“弘缘”之后,其实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此刻,他已冷目盯着张承杭:“所以,七夕夜偷袭的人,也是你吧?”
张承杭扔掉手里的佛串,一脸淡定:“没错。”
“我最开始完全调查错方向了,我以为修改路线图的幕后人他的目的是置阿音于死地,却没想到,那人竟是冲着我来的。”武铮目光复杂,“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在恨我。”
张承杭道:“杀妻之仇、毁人之恨,此生不忘。”
第49章 解局(下)
杀妻之仇、毁人之恨……贺龄音听了浑身一震,这么可怕的事,不像是武铮能做出来的啊……
她躲在武铮高大的身形身后,看着张承杭冷冷的、看透尘世的目光,心里不由得盛满了好奇,便捏着武铮的袖子晃了晃:“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承杭的事已经过去五年了,武铮其实不愿多说,但是贺龄音这般好奇,不跟她说清楚的话,恐怕会一直好奇下去,搞不好还会以为他真是张承杭口中杀妻毁人的大奸大恶之人……
于是,武铮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牢牢盯住张承杭,一边开口道:“张承杭也是个武将,比我还先去北疆,是我爹娘手下的得力干将。我去了北疆之后,对他也很器重。那时候,他在我心里的地位跟钱丰无异。五年前,他认识了一个名叫温彩的孤女,想娶那个孤女为妻。我怀疑那个女人是赫连部落的奸细,所以不许张承杭带她进军营,还要求他在我查明温彩身份之前不能再接触温彩,以免无意中对温彩泄露有关军务之事,但是他很生气,一直维护着温彩,跟我吵了一架。没过多久,赫连部落就对我们发动了突袭,好多处粮草被烧,兵器库被事先掏空了一大半,我们猝不及防,狼狈应战。我命令张承杭去守峡谷口,他刚愎自用,又中了对方的陷阱,将峡谷口丢了,害得我们差点全军覆没。此事之后,按照军令,张承杭被处以军棍三十,立地革职。温彩也被查出曾在战前偷偷去过赫连部落,因此也按军令处死。从此以后,张承杭便恨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