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见她朝自己走过来,不自觉地便后退一步,他这般退让,云仪更觉他好玩,又朝前走了几步,宋竹直接被他逼得抵在了树上。
若是此时有不知情的山民路过,恐会以为云仪是个女匪,准备将这书生抢了去做压寨相公呢!
宋竹手中抱着包袱抵在自己胸前,颤声道:“姑娘想要我如何报答?”
云仪眉眼弯弯一笑,“其实我用不着你报答什么,只是我身上没钱了,想要找点活做。我看公子你一人在路上挺危险的,不如我做你的侍卫送你去陇海郡如何?我的保护费收的不贵,公子每天付我二两银子就可以了!”
宋竹道:“可是……我没打算去陇海郡!”
他原本打算进京赶考来着,宋竹家在晋州,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才到洛城,还有八个月就要春闱了。他想提前到京城后,到他三叔家里温书好好准备科考后,一举高中的。
云仪二话不说,直接将长剑抵在了他身上,“你去不去?”
宋竹看着那锃亮的长剑抵在他脖子上,只能道:“我去……”
云仪这才满意地将剑收回鞘中,宋竹身上背着的书箧稍重,刚才云仪拿剑抵着他时,他浑身上下都是紧张的,云仪离开他几寸后,他才放松下来。
他正拍着胸口平复呼吸,云仪指着他的侧腰道:“呆书生,你这腰上好像流血了!”
宋竹身上穿着的衣袍宽大,他将右侧的袖子举起后偏头一看,只见他身上的玉带早已不见了踪影,而那腰侧上不知何时竟被那群土匪划了一道口子,那血正一点点浸红了他的青色素袍。
“血!”他伸手一摸,见那红色的鲜血后,两眼一闭就晕倒过去。
宋竹和云仪站得近,他一晕倒就往云仪身上倒过去。
他身上背着的书箧极重,也不知他这单薄的身板是如何背这么重的东西的,云仪好歹是个练家子,可她将他扶起来时还是喘了几口气。
“你这书生怎么一言不合就晕倒呢!累死我了!”云仪将他身上的书箧卸下来,扶着他靠在了树上。
宋竹身上的大半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云仪将他的袖袍掀开,查看了他的伤势,也真是奇了,那般钝的一把刀竟也能将人划伤!
这书生也是够呆的!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若不是她提醒他,他恐要这般背着书箧继续上路了。
人命和书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云仪将那书箧丢弃到树底下,将他背在身上,带上他的包袱后便去找大夫了。
好在她运气好,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医婆,那医婆原本是上这普行山上采药的,见到云仪匆忙地背着宋竹找大夫后,急忙将她唤住,带他们去到了她的小竹屋中给宋竹治伤。
医婆年愈四十,平日里就与她丈夫居于山中竹屋,她丈夫是名大夫,白天总会下山看诊维持二人生计。
他见医婆带了名受伤的书生进屋后,不慌不忙地先给宋竹重新清洗伤口后,给他上了草药敷在腰上。
竹屋里有几套干净衣服他还未穿过,他便给宋竹先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云仪问了大夫宋竹的伤势,那老者道:“这位公子伤得其实不是太重,腰侧只是被轻轻划了一道,老夫刚才给他敷了草药,应该过一会儿便能醒了!”
话才说完,宋竹便悠悠转醒过来,他一睁眼看到这陌生的竹屋时,微微一愣,他稍微一动就牵动到腰侧的伤口,让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你醒了?”云仪凑到了他面前,这书生也太弱了些,他似乎还有血晕之症,也不知这病以后能不能治好。
医婆看宋竹才醒,云仪便凑到他身旁,忍不住问两人的关系。
云仪道兄妹,宋竹道朋友,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
时下男女私下许诺终身,却因家中长辈反对而私奔的男女,医婆早已见怪不怪,两人这般回答后,医婆便以为他们是私奔到这儿苦命鸳鸯,男子身上的伤是女方家中派出的恶仆所伤,看向宋竹的目光越发怜悯起来。
“阿婆,我们真的是兄妹!”
“阿婆,我们真的是朋友!”
气氛再度尴尬起来,云仪微恼瞪了宋竹一眼,这书生怎么如此呆,配合她说话她不会!
医婆拍了拍云仪的手,温声道:“小娘子勿忧,你和你喜爱的郎君一路逃命至此也是可怜,老婆子我绝对不会向外泄露你们的行踪。”
“不是,阿婆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我这竹屋小,就只是有两间房子,我和我老头平日里就只住一间,今晚这间屋子便留给你们了。小娘子今晚好好照顾你家郎君,过几日想必他的身体便会恢复了。”
医婆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后,又轻轻拍了派云仪的手便出去了,她走时还顺带把门捎上了。
云仪与宋竹一时间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为好,最后还是云仪受不了,清咳了一声道:“阿婆好像误会了你我二人的关系。”
宋竹尴尬道:“此番真是连累姑娘了。”
其实也没连累她什么,就是一路将他背到了这里,云仪到现在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宋竹眼睛好,一眼便看到了她额上的细汗,犹豫了会儿道:“你要不要先坐下来歇一会儿?”
云仪往这屋内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她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他躺的那张床上。
第4章 同宿
宋竹才说完,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可这屋中就有一张木床可以坐下来歇息。
那医婆出门时还将门栓起来了,此刻夜色深沉,如今摆在两人面前的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云仪晚上在哪里睡?
云仪也想到了,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你床上有几床被子?”
宋竹:“一床。”
云仪:“……”
这该如何是好?
云仪已及笈,还差一点就嫁到了清河王府,如今让她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宿,她想想便有些头疼。
宋竹自幼熟读圣贤长大,如今晚这般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心中大觉不妥,这位姑娘若是与他独处一宿,这清誉就得受损了。
云仪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也不忍心抢他的被子,只能道:“你身上有伤就好好躺在床上歇息,我在你床边的墙上靠着睡就好了。”
“姑娘是女子,今晚还是你睡在这床上吧!”宋竹从床上慢慢起身,想将这位置腾出来给她。
云仪觉得这书生麻烦得很,她都说了将这床让给他了,他怎么还这般聒噪,她走到他身旁,往他的后颈用力一劈,他转瞬间便晕倒在床上。
他晕倒后,云仪还给他盖好被子,这才靠坐在床边的墙上睡觉。
宋竹夜半醒来时,后颈疼得很,他揉着脖子起身一看,只见床角处云仪正靠在墙上熟睡着。
这墙这般硬,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是怎么靠着睡着的。
宋竹忍着自己腰上的疼痛,将云仪扶到了床上躺下歇息,同云初先前般靠在了墙上歇息。
他一向早起,听到木屋外的鸡鸣声后便起了,他起时还将云初也轻轻推醒了。
“干嘛?”云初眼睛都未睁开,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
宋竹想清楚了,陌生男女共处一宿,他是熟读圣贤书的人,应对这位姑娘负责才是。
“姑娘先醒醒,小生有事想同你商量!”
“你说吧!我听着呢!”云初将被子掀起来盖在了头上。
“……”宋竹看着那床被子,好想将它掀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敢问姑娘芳名?”
“你又问我名字作甚?”云初虽然睡得迷糊,但她时刻保持警惕,绝不会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去的。
“姑娘昨夜与我同住了一宿,为姑娘清誉着想,小生便想着对姑娘负责,待我高中后,八抬大轿迎娶姑娘入我府中!”
“我不用你负责!”云初倏然睁开眼睛,将被子掀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宋竹尴尬至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仪才逃婚出来,现在一点成婚的心思也没有。虽然她同他同住了一宿,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她用得着他负什么责。
她瞅了他一眼,这书生虽呆,但却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她倒是挺欣赏他的。
宋竹心中却有些不安,“可是你我昨晚……”
“是那阿婆误会了你我的关系,才将我们安排到一个屋子住的,再说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无需对我负责!你若真是内疚,就将我送到陇海郡找到我哥哥就好了!”
宋竹见她如此洒脱,与他从前所见的闺阁女子大所不同,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愣声道:“这样妥当吗?”
“妥当啊!你就将我当作是你的贴身护卫就行!我昨晚是在保护你!如若还觉得愧疚,我送你去陇海郡的路上,你每天再给我多加些银子就成!”
宋竹苦笑道:“我原本没打算去陇海郡!”
明明是她要去陇海郡,到最后怎么变成了她护送他去陇海郡了呢?
云仪以为他是不愿去陇海郡,当即便要下床找她的长剑,宋竹连忙按住她道:“我保证将你送到陇海郡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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