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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对头今天也想娶我[重生] 完结+番外 (三愿大人)


  而白狄以陇山为据,凭借地势优越,夹道伏击,抵死挡住大越骑兵北上。
  这是白狄灭国前,也是大越自开战的三年来,最久最难最惨烈的一场战争,持续数月。
  血流漂杵,疮痍满目。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也昭示着大越彻底将她放弃。从此之后,她无家无国,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伶仃孤苦。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宋乐仪好久都没能回过神儿来,浑身僵硬如坠寒窟,六万人的性命啊,他怎么敢!
  她当时不知道从哪夺来了一柄弯月刀,直接闯入了白狄王帐,砍入了翟争胸膛。
  当然,没能将他杀死。
  那时翟争捏住她手腕,迫使刀柄哐当一声落地,他说什么来着?
  宋乐仪神情恍惚,她垂下眼眸,皱眉仔细回想。
  他说,屠城的命令不是他下的。
  想到这里,宋乐仪握住椅子的手捏得紧紧,泛出青白之色,忍不住唇角勾出嘲讽冷笑,即便不是他下的屠城命令,难道派给翟婴的三万铁骑,命翟婴突袭宁山城的命令也不是他下的吗?
  后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太混乱了,记忆太混乱了。
  宋乐仪眉眼间的神色痛苦,她伸出手指,用力地揉捏着额角,意图回想那些久远的记忆。
  后来……
  后来翟争握着她的手,将利刃刺入翟婴的胸膛,而那个叫翟婴的男人,毫无恐惧悔改之意,不闪不躲,就那么任由剑刃,一点一点穿透他的心脏。
  那时翟争还说了什么话?
  宋乐仪眼角泛红,努力的回想,精神变得愈发恍惚,捏着椅子扶手的指甲喀嚓一声折断,露出一块嫩肉,疼却不自知。
  一面面光怪陆离的记忆在她眼前展开,那里充斥着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挑挑拣拣,终于逐渐清晰。
  他声音蛊惑,字字入心:“夷安,大越已经放弃你了,那里再也不是你的家国了,你回不去了,但是别害怕,你还有我。”
  “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留在草原,留在我身边,我帮你杀了翟婴,好吗?”
  *
  赵彻进来的时候,宋乐仪正蜷缩在他的椅子上,双手抱膝埋住了脸,瞧不见半点神情。
  “干什么呢?”
  赵彻笑了笑,放下手中拎着的一卷书,径直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半蹲下,又伸了一手捏着她后脖颈,将人拎了起来。
  “还没睡——”够啊。
  直到对上一双水雾朦胧泛红的眼眸,那里情绪杂乱而茫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乐仪有时候觉得,在翟争那般身体精神双重摧残和蛊惑人心的诱惑之后,她还能神智清晰像个正常人,着实不可思议。
  明明是他毁了她的家和国,却一步一步蛊惑着她步入他的牢笼。
  仿佛他才是她唯一的光。
  可是宋乐仪不一样,她自小处在权力的巅峰,被所有人娇惯着长大,享受诸人毫无保留的宠爱与恭维,浑身上下娇贵的毛病一堆,唯独性情百折不饶,骄傲得像块硬石头,砍不裂,砸不碎,挪不动。
  即便再来十个翟争,也折不断她的傲骨和神智。
  眼前人熟悉的面容和声音,卷着淡淡宁和的荼芜香,就着傍晚金灿的余晖涌入她的四肢百骸。一瞬间,所有过往褪成黑白逐渐碎成粉末消散飘扬,而现在却越来越清晰。
  宋乐仪神色委屈得不像话,她伸手勾住赵彻的脖子,将脸蛋埋在他肩颈,声音闷闷:“表哥,翟争真讨厌。”
  讨厌到即便他已经死了,也要留一手来折磨她的心神。
  赵彻“嗯”了一声,目光瞥过桌上那张从羊皮卷上拓印下来、被攥得褶皱的宣纸上。
  他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靠着椅子松散的靠下,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轻安慰,他哑声问道:“看过了?”
  宋乐仪点头,“看过了。”
  在一阵儿沉默中,她抿了抿唇瓣,忽然道:“从宣和五年七月十六,到宣和九年三月二十七,整整一千三百三十五天。”
  赵彻指腹压上扳指,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神色沉沉,宣和五年七月十六,是大越和白狄签订和平条约的日子,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他眸光垂落在“宣和九年三月二十七日”的字迹上,等她继续说。
  “我曾在白狄待了四年,”宋乐仪的下巴埋在他肩膀,声音沉闷而苦涩,“正好一千三百三十五天。”
  翟争这是在报复她,也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可以一手掌控两国战争,也可以一手摧毁两国和平,而这场战争,是因她而起。
  而他又偏偏,给了她四年的时间。
  四年之后,两国若是和平还好,若是开战,她怕是得一生愧疚难安。
  这也是赵彻不想告诉宋乐仪这张羊皮卷的缘由,不管开战与否,他都不想表妹愧疚,因为这从来都不是她的错。
  听宋乐仪如此说,赵彻很快明悟了更深一层的意思,翟争这是想表妹无论是恨还是怨,都记他一辈子啊。堂堂一国之君,将战争当作儿戏,化为枷锁套牢在一个女人身上,无耻又可恨。
  他手掌握成拳,扳指压在手指上勒出一圈瘀痕,腮帮微动,咬了咬后槽牙,漆黑的眼眸里有沉闷的怒气,当初那么轻易地砍死翟争,真是下手轻了。
  “翟婴人如幽影,性格偏激,不堪为一国之君。但他一向将翟争的话奉为圭臬,惟命是从,他若为巫师,必会按照翟争遗书所言,扶持于黑扬登基,四年后开战。”
  “于黑扬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继承了白狄人的剽悍好战的传统,但心中有热血肝胆,不是嗜杀残忍之人,他若登基,对大越有利。只是此人,如大多白狄子民一样,信仰巫神。”
  “表哥,要杀了翟婴。”
  赵彻点头,他也是如此想。于黑扬这个人过往清晰,性格直爽好琢磨,没那么些弯弯绕绕,他若登基为王,大越加以利诱软化,假以时日,或许能兵不血刃,收服白狄。
  而翟婴这个人凭空出现,过往不清,性格难测,是超出掌控的人物,他那时猜测翟争用意一二,或许是想两人相互牵制扶持,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将手伸入白狄王庭杀人的确艰难不易,但若倾尽全力,并不是毫无希望。
  他本来设想,等于黑扬顺利登基之后,便是翟婴的死期,如今看来,翟婴或许可以活久一点,毕竟有他在,翟争四年和平的遗愿,便更牢固些。
  赵彻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声音沉而安稳:“莫要多思,我会处理好。”
  宋乐仪的脸蛋压在他肩头,嗯了一声。
  赵彻撑着她肩膀起身,四目相对,昏暗屋室内,他扯了一个灿而温柔的笑容,声音清澈微哑,一字一句皆是抚慰:“表妹,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战争与否,都不是你的过错。”
  宋乐仪心间一颤,她垂下眉眼,许久没有回应。
  赵彻拇指压上她的脸蛋,捧着人重新抬起头,放轻了嗓音:“大越与白狄对峙百年,两国必有一战,只是早晚而已,这场战争,从来不是因一个人而起,天生天杀,是时势也是国势。”
  “若是战争惨绝人寰,泯灭人道,是为君者过失,是为将者无能。”
  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
  只是动乱之世,难免要大动兵戈争天下。
  说着,赵彻拉着宋乐仪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缩小的山河地形图边上,握了搭在架子上的一柄丈杆,忽然问道:“乐仪,还记得你给魏表兄写的那封信吗?”
  宋乐仪点头,那封信里面详尽的写了她在白狄的所见所闻,包括粮仓兵器马匹以及风俗习惯等等,以及无意中在翟争那里听过的两三机要。
  赵彻朝她扬唇笑了笑,偏过头,握着丈杆在山河地形图上点了几个位置:“你看这里。”
  “泾河在陇山峡谷处一分为二,北上流入雁北草原,滋养了这片肥沃的土地,受你启发,魏表兄两年前便寻了工匠,琢磨河水改道之事,等控制了泾河上游,白狄只能不战而降。”
  “你信中曾言,北部河谷一带成年男子众多,不多见女人幼童,魏表兄乔装化入腹地亲探,那里有白狄几年来积攒的粮草,轻易不动,专备战争和天灾之需。”
  ……
  赵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终于让宋乐仪意识到了:四年时间,若是白狄不生乱,足够大越做好充足的准备,兵不血刃的和平将白狄化入版图。
  只要十几二十年,等两国子民有了姻亲,再通过耕种和安稳慢慢感化他们身上的剽悍好战,到那时,即便想战也战不起来。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需要在位的帝王有足够的耐心,而成安帝,恰好有。
  随着话音落下,赵彻放下手中丈杆,抱了抱宋乐仪:“表妹,你是功臣。”
  宋乐仪轻咬唇瓣,慢吞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赵彻点头,漆黑的眼底尽是诚挚的光色,他伸手勾了她的鼻尖,笑道:“真的。”
  宋乐仪是个很容易被带偏情绪的人,对什么事儿都不太走心,上一课还发着脾气下一刻就能被人哄得眉眼生笑,尤其是这个意图带偏她情绪的人,是赵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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