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条件的确很诱人,承誉暗叹赵令州为了得到文宁疏,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他还是太子, 想救出文宁疏的母亲易如反掌,但如今事易时移, 这江山已不是他的天下, 他做不了主,想从宫中救一个人出来,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得等到合适的时机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才有这个可能。
但他分明看到文宁疏犹豫了, 她紧捏着手指,两道细眉拧作一团,眼神迷惘, 大约也被这个条件打动了吧!
离开就不能与亲人相见,她好不容易才见到自家弟弟,怎忍与之分离?犹豫就代表她其实是想留在这儿的,那他又何必让她继续为难呢?假如什么都给不了她,强行将她禁锢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心生自卑的承誉甚至连争取都不愿,闭了闭眼,他最终选择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先开口,
“救母乃是子女应尽之责,我帮不了你,你是该另寻他法,不必考虑我的感受,我……可以理解。”
道罢他还抬眸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动,一派无谓之态,看似是笑意,可其中隐藏的苦涩她似乎感同身受。
把话说出来后,他竟觉心里轻松许多,至少这样算是他成全了她,而不是他被人抛弃。
道罢他没再逗留,强掩下心中的酸涩,保留最后的尊严,毅然转身离去,甚至没勇气等她的回答。
看着他傲然离去的背影,那一刻,文宁疏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来之前他还坚信文宁疏会跟他一起离开,到了竟是他独自一人,诚如赵令州所言,他现在无权无势,什么都做不了,又能怪得了谁?
对于这样的情况,陈序很失望,“明明是殿下您几次三番的救她于危难,带她逃离听月楼,您才是她的恩人,如今她一看姓赵的是皇子,就立马另攀高枝,当真是忘恩负义!”
该怪她吗?承誉觉得不应该,“假如你是她,离开就等于失去了救母亲的唯一机会,你会走吗?”
“我……”这么一想,似乎还真的不好评判,尽管陈序也晓得应当以孝为先,但他还是觉得文姑娘的选择太伤人。
主子看似不在乎,风轻云淡,可陈序能感觉到,他心里定然翻涌着各种情绪。高傲如他,本不可能低头,可他居然没有因为颜面而去争抢,反而主动说出让她留下的话,他都被人当众羞辱了,居然也不计较,还由着她攀高枝,陈序越想越气,暗恨女人都是见利忘义的,这样的人不值得主子诚心待她!
回府的路上,承誉一句话也没说,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不属于他的,他也没必要苦苦相留,饶是他会自我宽慰,可心里仍旧不痛快,总觉得有什么梗在嗓喉间,胀得他生疼,他想拿酒来浇灌,将这不适淹没。
斜倚在榻上的他手持酒杯,自斟自饮,看着那琼浆自纤细弯曲的壶嘴中流泻而出,尽数落在玉杯当中,听着那酒水溅于杯沿的清脆声音,闻着那香气扑鼻的美酒,承誉微扬首,轻启唇,清冽的酒水顺着嗓喉顺势而下,入口一团辛辣,流至腹中已化作一团火,烈烈燃烧着,灼得他心如火煎,痛苦难耐。
期间陈序来劝过,奈何他今日只想饮酒,谁的劝阻也听不进去。
迷糊间,恍惚看到门口又闪进来一道人影,承誉不耐呵斥,“说了不许打扰还敢进来,本王的话于你们而言皆是耳旁风,丝毫没有威慑力!”
感觉权威被挑衅,承誉愤而甩杯,酒杯瞬时碎落在地,迸出的碎片震得老远,着实吓到了门口之人,胆小的人儿怯怯地唤了声,
“殿下……”
是一道女声,还很熟悉!承誉闻言,抬起迷茫的双眼打量着门口之人,奈何他醉得厉害,这会子看人皆是重影,十分模糊。
眼看着他眯着双眼蹙眉盯了半晌,仍旧目光疑惑,她猜测他可能是醉了,于是缓步走上前去,在塌边立定。
待人走近后,承誉定睛细看,目露诧色,还以为自个儿花了眼,“文姑娘?怎么是你?你不是留在凉风苑了吗?”
说起这个她还委屈呢!“我也没说要留下啊!殿下走得也太快了些,我只是回去跟我弟弟说一声,再追出去时,您的马车已经驶远,我追也追不上,只能步行,奈何我不常出门,对路径不熟,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跟人打听了许久,最后才找到,一路小跑回来的。”
怪不得她此时说话还有些发喘,呼吸声很重,心口也剧烈的起伏着,似乎尚未缓过来。道罢她还瞄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一丝幽怨的意味,承誉见状,只当这是醉后做梦,感觉好不真实,缓缓的半坐起身,他将手肘撑在蜷起的膝盖上,仰头打量的眼神尽是疑惑,
“你回来作甚?我连你弟弟都没找到,更没能力救你娘出来,你该留在他身边才是,他那么重视你,定会帮你救出亲人。”
然而文宁疏并未感觉到被重视,只觉赵令州的态度让她很反感,“他那是在威胁我,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帮我,救我弟弟也只是为了把我引去而已,并非真正好心,
他这般胁迫我留下,我又当如何?抓我爹的可是乾德帝啊!乾德帝是我的仇人,我却要祈求仇人的儿子去救人,出卖自己去侍奉仇人之子,实在太过讽刺。也许做女儿的,是该牺牲自己去帮助家人,可是我……我实在不愿委身于他,我又不喜欢他,留下不仅折磨自己,还欺骗了他,何苦呢?
再者说,救我脱离苦海之人是你,我就这般离开,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单是赵令州的身份,一般女人怕都无法抗拒吧?文宁疏居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嫌弃人家,这又是何道理?
“可他是当朝皇子,前途无量,我不过是个被废了位,有名无实的王爷,你跟在我身边,大约没什么好前程。”
男人才会在乎前程,她一个姑娘家,根本没想过这些,“我一个女流之辈,不图前程,不图权势,只是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待在你这儿,我感觉心里很踏实,可一到赵令州那儿,我就莫名惶恐,很不自在。”
道罢半晌不听他应声,抬眸就见他一直望着她,眼神中默默流转着幽亮的波光,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文宁疏难免心虚,紧掐着自己的手指,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不顾家人,只顾自己。”
她的这番心里话已超出承誉对她的认知,大多数女人都习惯于附属于男人或者盲从,若换成旁人,或许会看中赵令州的权势而跟他,也有可能为了家人而牺牲自己,选择留在赵令州身边,她们不会在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认为只要达到某种目的即可,自己是否幸福并不重要。
可文宁疏不同,她认为和赵令州在一起不快乐,便不愿委曲求全,甚至认为赵令州并不是在向她伸出援手,在她眼里,这是威胁,不是真正的感情,是以她不愿轻易屈服,毅然选择离开。
如此有主见的女子不会令他鄙视,反而让他心生佩服,抬起手臂的承誉将她互掐的手指分开,拉她在榻边坐下。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他,文宁疏很不习惯,下意识想站起身,然而他却道:
“这样一直仰头看你,脖颈有些酸疼。”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她再不乱动,乖乖坐着,无措地“哦”了一声。
待人坐定,他才松开了手,深呼一口气,说出他的感受,“其实你的选择没错,你看待问题的眼光也很独到,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待你,他为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求回报。
然而赵令州却拿这事儿威胁你留下,指不定往后他还会用其他的条件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所以你无需置疑自己,你该庆幸自己有双明亮的眼睛,看人十分通透。”
说话间,他一直凝视着她,那诚挚的眼神看得她心下微动,忐忑愧疚的内心总算得到一丝安慰,
“多谢殿下跟我说这些,那我……我还能继续留下吗?”
他以为今日是别离之期,却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这一次的靠近,甚至击破了他原有的防线,他感觉她离他越来越近,而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凝眸的神色异常郑重,
“一旦你选择留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再放开你,你可想好了?”
第30章 亲吻
既然选择回来, 她就没想过再离开, “你是我的恩人, 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 不会走的。”
那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生怜惜, 尤其是说话间, 她那开合的樱唇近在眼前,红润秀薄, 加之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周围, 稍显迷醉的他越看心神越恍惚, 不自觉的微俯首, 本能的想与之亲近。
眼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文宁疏的心滞了一瞬,甚至忘了闪躲,直至嗅到甘醇的酒香, 她才猛然想起,此刻的他并不清醒, 那么他现在的这个举动, 大约也不是本心,只是糊涂了才会这般吧?
双唇将将接近的一瞬间, 她骤然偏头, 躲开了他的亲近, 慌张提醒,“殿下,你醉了!”
醉了吗?承誉确实觉着头很晕, 但又不愿松开手,顺势将她拥入怀中,高挺的鼻尖无意识的蹭在她修长的颈间,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她柔嫩的肌肤之上,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房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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