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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瑶台 (林叙然)


  奴婢既看见了夫人的难,也该体谅二爷的不易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宣府是万全都司驻地,为军事战区,制度不同于寻常的行政区划,但为了行文方便,还是当做惯常的三司设定,都司管军事,按察司{臬司}掌司法监察,布政司理民政,临时派遣的巡抚节制三司,大家就当做私设吧。
  【以下是都司卫所制度的介绍,可跳
  都司卫所制度,实际上就是军区制度。都司是大军区,卫所是小军区。都司管卫所,卫所驻扎在地方,统辖军民合一的军户(军户是指军队的士兵官佐成家以后,其家庭成员也成为了军队的一员。军户世代相传{军官之子仍是军官,士兵之子仍是士兵},平时则耕种卫所的屯田以自给自足,同时参加军事训练,战时则从军户中抽调壮丁出征)。简而言之,类似于现在的建设兵团。
  后军都督府辖下共有万全、大宁、山西三大都司、山西行都司以及在京17卫和蓟州5卫,共79卫,每卫5600人,总共差不多45万人。当然,如果有豪强兼并卫所屯田,部分军户逃匿,则会达不到账面上这么多,常驻军队更不会有这么多人。
  (以下为为了行文效果搞出来的半私设,五军都督府统兵,兵部调度。士兵平时并不统属某个大将,只有战时,兵部统一安排调动军队,然后再由武官指挥打仗,不要较真,这真的只是一篇慢到哭的言情文而已=w=)】


第17章
  孟璟没再去端那碗汤,他目光重新落回案上,取过这本他今日出门时碰巧得了的小册子看了起来,那串手串也就顺着他这动作,被顺滑而下的袖摆遮住,再也不肯叫人窥见分毫。
  敛秋跪下请罪:“奴婢多嘴,请二爷责罚。”
  孟璟目光落在这本书上,前朝流传下来的古籍,经上百年的岁月沉淀,书纸泛黄,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孤本这种东西,若换在寻常书香人家,也该是千般呵护万般宝贝了。可到了他手里,也就是他这几年心里烦闷了,偶尔拿过来翻几页。有时候连翻都懒得翻了,便叫扶舟念上几段解闷或者……助眠。
  简直是暴殄天物。
  今日这本,大抵也逃不过一样的命运。
  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一时兴起网罗这些玩意儿的兴致。
  毕竟,人活一世,太多苦闷与烦心事,总得有些消磨时间打发心绪的玩意儿,方不至于活得太过煎熬。
  他翻完了四五页书,这才越过泛黄的纸张,轻飘飘看向她:“你是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人,我罚不得你。”
  “奴婢失言,该罚。”敛秋这话里带了些颤音,“二爷照您的规矩来就是。”
  “那好。”
  孟璟看了眼刚送完周懋青回来的东流,示意他进来:“拖下去,照规矩来。”
  敛秋身子伏在地上,东流一开始没看清是谁,以为他是要责罚院里犯了过错的丫鬟,没说什么,径直走过来扣住她肩往外拖。
  习武之人下手重,痛得她闷哼了声,他这才瞧见她的脸,吓得一松手,原本已经被他拖离了地的敛秋就这么跌了回去,膝盖磕出重重一声响来。
  他被吓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请孟璟的意思:“主子,要知会夫人一声么?”
  “知会什么?通知夫人过来观刑么?”孟璟翻了一页书,纸张脆,惊起“哗啦”一声脆响,“你若觉得该,便派个人过去。”
  东流不敢再接话,冲敛秋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吧。”
  前院里隐隐传来的板子声惹得他心烦意乱,他闷闷地翻了几页,又将书阖上,缓缓扔回案上。
  他往外看去,被午后的烈日炙烤了这么一会儿,早间的雨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新一轮的闷热。
  外头的动静停了,敛秋缓缓从凳上蹭下来,小丫鬟赶紧凑上去给她披了件氅衣,遮住了那让人难堪的伤。
  她撑着把衣服穿好,这才冲他道谢,东流忙摆手:“劳不得。主子的脾气,姑娘也是知道的,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姑娘这是怎么得罪主子了,日后可别再犯糊涂了。”
  她平素见惯东流吊儿郎当的样子,现下见他这般正经,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忍痛冲他抿出一个笑来:“多说了几句话。”
  她脸色煞白得紧,他看得脑仁儿疼。
  就多说了几句话就把人姑娘打成这样?
  东流愣了会儿,孟璟这人吧,毕竟从小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军队行伍里头过活,幼时但凡犯错,老侯爷责罚起来都是实打实的,夫人不在营里,自然没人敢求情,更别说拦着。他自个儿受过不少重罚,如今也算“子承父业”,驭下确实从不手软,有时甚至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使的同样是卫所里那些让一群训练有素的大老爷们儿都要嚎上几声的规矩。
  但眼前这人,毕竟是夫人跟前的大丫头,不至于啊。
  他看向敛秋,想问句打不打紧,还没开口,敛秋先一步道:“我去向二爷谢个恩。”
  “别了吧。本就是多嘴惹出来的祸事,姑娘一会儿再多说几句,搞不好连小命都丢了。”
  敛秋示意无碍,缓缓踱过垂花门,到客厅门口敲了敲门,孟璟一抬头见是她,刚想摆手叫她回去,她已经抬脚进了门,他只得收回手。
  她往他跟前一跪,声音兀自颤着:“奴婢失言,二爷该责。”
  “那便滚回去。”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后也不得再到我这儿来。”
  敛秋磕了个头,应了声“是”:“奴婢谨遵教诲,不敢再犯。但这汤是夫人亲自熬的,花了好些功夫。夫人这些年……二爷也是知道的。如今夫人既有转圜之意,您生奴婢的气便罢,别让夫人再次难过。”
  他没应声。
  她接道:“奴婢是仗着跟了夫人许多年才敢说这些话,换了旁人,是决计不敢在您跟前嘴碎的。二爷别因奴婢嘴笨迁怒了少夫人,少夫人通情达理,连未过门前的那些人上门找不痛快都不计较……”
  孟璟正在翻页的手顿了顿。
  她没察觉出来异样,继续道:“绝不会是在夫人跟前乱说话的人,二爷……”
  “你刚说过不敢再犯。”
  孟璟抬眼看向东流:“拖出去。”
  东流怕好好一姑娘再度挨顿打,赶紧上前将人往外拉。
  孟璟看了眼敛秋走路的姿势,补道:“把人送出去,回来自个儿去领二十板子。”
  “是是是。”东流顾不得自个儿一会儿要挨一顿毒打的事,赶紧两下将人往外拉。
  孟璟睨他一眼,改道:“换鞭子。”
  鞭子好歹不影响走路,东流没来得及去细想他今日怎突然发了善心,随口应下,赶紧将人拎出了院门,这才道:“姑娘糊涂诶,都是在京师便伺候在夫人跟前的老人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差错,怎今日这般大胆?”
  “以前是帮着夫人怨二爷呢,哪肯在二爷跟前多说话。”敛秋轻轻笑了下,“今日被少夫人一点,才知当局者迷。少夫人刚过门便能看明白的事,局中人倒各自迷糊了好几年。”
  东流看了眼她咬出血印的嘴唇,赶紧挪开目光,低低叹了口气:“说实话吧,夫人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主子却有自己的事要做、少不得要冒些险,夫人和主子为这事也争执了好些年。老实说,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其实我也说不好。但咱们下面人,也不必非要出头是不是,横竖上头不一定听,真动了怒,吃苦的还是自个儿。”
  “这不也是没法子嘛,换了旁人,使些小伎俩糊弄糊弄兴许也就成了。”敛秋摇头,“但谁敢在二爷跟前乱来?这不只能明着好生劝?夫人既然抹不开面子来服软开这个口,我也不来的话,谁又还敢在二爷跟前嚼舌?”
  这话倒是实话,能在孟璟跟前说上话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东流也不知接什么话好,干脆没出声。
  她语气里带了丝歉意:“方才留情了吧,二爷规矩严,一会儿要劳你帮我受苦了。”
  东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冲她笑了笑:“这倒没事儿。你也知道,我这半条命是主子从营里捡回来的,不然当年早就被打死在军棍下了。这点儿责罚倒是奈何不了我,何况主子今日也算留情了。”
  “只是吧,总之你日后可别犯傻了,现在跟着少夫人,也谨慎些。”
  敛秋笑笑:“没事儿,我看人眼光不差,少夫人其实是个心地好的。再说了,日后也没有犯傻的机会了,二爷不让我再来这儿了。”
  “不来也好,免得莫名其妙挨打。”
  “别替我开脱了,横竖是我多嘴。”她撑着圆柱往南边走,“我直接回少夫人院里了,免得叫夫人看到多想。你回去也给下面人打声招呼,别说漏嘴了。”
  “诶好,那我就不送了,姑娘慢走。”
  东流往回走到院里,下头的人还没撤,他认命地长叹了一声准备受死,扶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讥诮问道:“今儿又忘了带脑子?”
  东流噎住,咬牙骂道:“你才没脑子!一会儿别叫我看见你,饶不了你!”
  扶舟哪里管他,往旁边花圃边沿上一坐,正对着他咧嘴一笑:“你要是有脑子哪会被打?还是等你挨完打再说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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