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震野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就猛然上前打断,叶枝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放肆。”
“诶,这两位是?”洛古这才注意到两人,在看向叶枝时,他眼神不自觉地停留了片刻,“你是婪儿公主?”
“洛将军,好久不见。”叶枝似笑非笑地朝他拱了拱手。
“是啊,好久不见!我们可有十年没见过了吧!自那件事之后……”说到此处,洛古的眸子一黯。
“抱歉。”这是叶枝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过歉。那日之后她被远远地送离了邱南,别说是道歉,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婪儿公主何必向我道歉呢?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让百姓入城治病,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叹息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若不是不义人杀了邱南太守的妻女,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洛将军不怪我们吗?若不是我们,他们也不会宁死都不离开邱南,若不是我们……”
“不怪你和顾小哥,他们死也不走,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和大宋百姓继续生活下去,即使死,他们也必须接受,公主何必为此自责呢?”洛古笑道,片刻后又懊恼起来:“我这边倒好说,可其他人却不愿意放下此事,执意要和大宋作对,我也无能为力啊。”
叶枝自嘲道:“不怪他们,若换作是我,也绝对无法原谅残忍杀害无辜百姓的人。”
“无法原谅的人是谁呢?这些恩怨哪里说得清楚,顾小哥就是太顽固了,公主你可莫像他一样。”
“我自然不会和倾城哥哥一般,”她横了眼顾一,又问道:“方才洛将军说的蜀北战事我怎么不曾听说过?还有那个在暗中帮助罗大人的人是谁啊?”
她瞥了眼神情蜡黄的震野和不明所以的顾一,冷冷一笑,看来她的好皇兄瞒了她不少事情啊。消息都已经传到不义境内去了,她身在邱南,竟然一丝风声都不知道,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公主不知道吗?”洛古仰天大笑一声。
“我不知道,震野将军,你可知道?我的‘隐卫’可曾告诉你什么消息?”她讥讽地笑了两声,“话说回来,我竟然都没发现身边还跟着两名隐卫。”
见叶枝神情愈发不善,震野脸色逐渐变得青白,他支支吾吾地说:“圣命震野不敢违抗。”
或许是叶枝此时的眼神太过犀利,震野及时地将叶徐之祭出来做了挡箭牌。
“皇兄还真是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耐人寻味地看着震野。
“蜀北情况究竟如何?”顾一也有些耐不住了。听到顾一这么问,叶枝心中突然平衡了不少,至少自始至终被蒙在鼓中的不止她一个人。
顾成威在京城被禁了足,没办法把消息传给顾一,而邱南就像密不透风的墙,被叶徐之完全隔绝起来,叶枝没得到消息,顾一自然也没有。而震野……叶枝狠狠剜了他好几眼才作罢。
当然,这其中的功劳肯定也少不了罗君无的。
“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洛古捋了捋他的胡须,将此事娓娓道来:“蜀北因镇北将军身死一事人心纷乱,大宋京城也因罗小哥与官员不和陷入一片混乱。大宋边关几欲失守,其他几国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机会,应天国绝对是众国中与大宋结仇最深的国家。”
说到此,他赞叹地看了眼叶枝,“罗小哥与蜀北的将军一同前往蜀北镇压,途中遇刺一事引起的动乱十分大,不仅让大宋百姓动摇,还让他国抓住了他和大宋之间的隔阂,所以流言以一传百,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流言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阡决恐怕不会听命于罗大人。”叶枝皱眉深思,凝重地说。
听叶枝如此说,洛古立即忍俊不禁起来,“看来罗大人不止是骗过了黎民百姓,连婪儿公主都被她骗了。”
“究竟怎么回事?”听出洛古的弦外之音,叶枝愣愣地问。
震野心知瞒也瞒不住,只在心中对叶徐之说了句自求多福便在一旁作壁上观。
“朝阳,你我都太小看阡决了。当阡决同意师弟与他一齐上路之时,他便已经完全相信了师弟。”听了洛古的一席话,顾一已经自叹不如地感叹起来了。
“正是如此。”洛古也抚掌附和道。
“那罗大人遇刺一事是假的?”叶枝难以相信地问道。
“非也非也。罗小哥遇刺是真的,遇刺之时那位将军袖手旁观也是真,只不过,这些都是罗小哥的计划之中。”
“那京城中的流言……”
“流言当然也是真的。妙的是,流言既然能蒙蔽大宋,必然也能蒙蔽应天,说起来,萧月吟倒是在无意中帮了罗大人一把。”震野说道。
“罗大人早就料到了?”叶枝迷糊起来。大抵是前些日子她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萧月吟身上,之后又在邱南安稳了这么久,她竟然都没忖度过其中端倪?
“恐怕不是,罗大人只是将计就计。因为流言一事应天的确轻视了蜀北,但援兵迟迟赶不到蜀北,长久下去蜀北也会被破,正在此时,一位神秘人出现在蜀北,导致蜀北群情激奋,应天出兵久攻不下,之后忽然撤兵了。”洛古说到此,眼中出现了些疑惑,“要我说,应天的兵马撤得实在不应该,神秘人的到来鼓舞了士兵的斗志,虽然如此,援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他们要拿下蜀北再撤也不是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应天有意放过大宋一马?”叶枝心中更加疑惑,瞬息之后她又否决:“不,绝无可能。大宋与应天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没理由放过大宋。”
“嗯,也是。”洛古也表示同意。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看向叶枝:“八年前,你与北燕的来雪大闹应天之时,暗中推波助澜的那群人到底是谁?”
众人眼神齐齐看向叶枝,叶枝见状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群人根本不曾露面,要说大闹应天,其实根本不是我和来雪的本意,而是因为暗中的那群人,他们实在……太强大了。”
“的确,那时你和来雪都还年幼,应天不可能拿你二人没有办法,这群人一直在暗中帮助你们,要么他是在帮助大宋或者北燕,要么,他与应天仇恨比大宋的更深。当年他们的目的可是为了从内部瓦解应天。”
“那这群人有没有可能和出现蜀北的神秘人有什么联系?”洛古好奇地问。
“恐怕不会,”叶枝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震野,后者盯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了起来。
“我敢断定,能让大宋将士燃起斗志的人只会是大宋人。当年那些人绝不会是大宋人。”
“那神秘人会是何人?”
“我如何会知道?震野将军,你说是吗?”叶枝嘲讽地看着震野,后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无可奈何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奉命行事,东流还捏在他手里呢。”
难怪不让她回京,难怪她收不到蜀北的消息!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叶徐之自己都不在京中,叶枝回去做什么?再说,若是让叶枝知道他竟敢御驾亲征,恐怕会马不停蹄地赶到蜀北,将他捉回京城。
蜀北如此危险的地方,在危机万分的时刻,他身为一国之君、群龙之首,竟敢跑去冒险?他这不是胡来吗?好在应天最后撤了兵,若一直攻下去,叶徐之出了什么差错,大宋岂不是墙倒众人推?
虽说叶徐之不甘愿做这个皇帝,但在百姓心中,大宋皇帝的影响力是非同小可的。
叶枝越想越气,又想起前些日子派人送回京城、她亲手做的衣服,心中更是怒气难平,若不是后日罗君无就要赶到邱南,她现在就想插对翅膀飞回京城将叶徐之狠狠斥责一番。
第47章 绝色
一日之后,罗君无如期而至邱南。
当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罗君无的队伍抵达金鹿城时, 顾一与叶枝几人早已等候在此。
古道石板被雨水敲得叮当脆响,似乎是在洗涤石板上的尘垢,雨水落得格外酣畅淋漓。叶枝举着油纸伞守在白鹿门城头, 双目望向迢迢长路, 心中回忆起罗君无送来的那封信, 柔苐不由握紧了伞柄, 伞身因她的动作而倾斜起来,将半个身子曝露在雨水下,雨水瞬间侵袭她的肩头,顾一见状一把稳住她的伞骨,责备道:“春雨寒,好好拿着伞,别走神。”
叶枝冲他微微一笑,也懒得解释, 只好连连道好。
长路尽头, 一辆赤顶马车缓慢出现在视线当中,随之而来的是宛如龙蛇一般的车队, 众人齐齐屏息凝神,目光追逐着那辆赤顶马车,毋庸置疑,能在此时出现在白鹿门只有罗君无。
驭夫御马驶过城门,叶枝众人也从城头上走了下来。
赤顶马车停在路边, 小厮撑起一把青伞敲了敲马车门沿,车内人轻轻将车门打开,露出一片白色的锦袍,他雪白的手指扶着门沿,慢慢从马车内行了出来。
面如冠玉,身如修竹。
大抵是许久未见的原因,她觉得罗君无变得更加难以碰触了,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烟花的公子。这“不食人间烟火”本该是形容女子,用在罗君无身上依旧十分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