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洵这才停下,打量素夏的神色:“那披风上……”
忽地他话一停,似想到了什么,逐渐了然,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素夏见状,知道三少爷应是已经看见了。
还是没来得及。
她只好如实道:“三少爷,姑娘是来葵水了。”
秦艽都快要准备歇下了,突然被喊了过去。
宋初渺来了葵水,却疼得太厉害。
收拾擦洗过后,就窝在床上缩成一团,精神倦萎,瞧着可怜兮兮的。
她都快要及笄的年纪,葵水也并非头一回来。
只是她身子过寒,除却最开始的几回后,就极不正常,数月半载的不来都是常事。
久了,连宋初渺自己也忘掉了这事。
此前她倒是庆幸不来月事的。
实在是她身子不好,来一回能疼得昏过去,像是被磨掉了半条命一样。
她尝过那滋味后,也是怕了。
早个时辰,她还在外头玩得开心呢,哪想说来就来了。
来便罢了,还弄脏了披风,被表哥瞧见,也太丢人了。
沈青洵只知姑娘家会来葵水,却不知渺渺竟能疼成这样。
小姑娘在里头疼得呜呜哼哼的,可说什么也不让他进来。
他被拦在外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秦艽才来,就被他冷着脸催着进去了。
她来前便想,经过这阵子的调理后,宋初渺能来月事了说明是好事。
可见她疼得这般厉害,到底不忍心。
她先取了止疼的药丸给她服下,又去调配了舒缓的药方。
闻声而来的姚槐,见沈青洵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不由分说将人给赶走了。
女儿家的事情,瞎凑什么热闹呢!
秦艽的药丸很有效果,没多久宋初渺就不那么疼了。
另外还备了温热的膏贴给她敷着。
宋初渺缩在被窝中,见舅娘和秦姐姐为这点事围着她忙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艽听了,说姑娘家的,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能每月都恢复正常,渐渐也就不会这么疼了。
小姑娘一听,今后每月怕是都要来一回葵水,虽知是好的,可也禁不住苦了脸。
娘亲曾说做女子不易,还真是如此呀。
宋初渺最后喝了药,才能安稳些睡去。
之后的几天,她大多时候也都窝在床上。
腰酸乏力,动也不想动,精神恹恹,苦苦闷闷的模样。
若不是知道不好,真想将秦姐姐那止疼的药丸当糖豆给嚼了。
沈青洵之后问过秦艽,方知这是宋初渺经过这阵子的调理之后,寒症有所好转的表现。
虽是该高兴的,可过来看她时,见她这副饱受折磨的样子,又实在太心疼。
小姑娘如今脑子活泛,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懵神转不过弯了。
明明有气无力的,却还有心思问他那件披风如何了。
沈青洵不免好笑,正着色道:“又不是被旁人看去了,渺渺同表哥有什么好介怀的。”
宋初渺大半脑袋埋在被窝里,闷闷地想,还不是表哥那私下收集的举动太令人难安了。
若他也把披风收在柜上,同草编蝴蝶和帕子什么的放在一块……
姑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第58章
沈青洵不知道宋初渺脑子里头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告诉了她:“我已经交给素夏了。”
宋初渺眨眨眼, 声儿轻轻软软地问:“真的呀?”
沈青洵只看着她,眼里似是在说, 他何曾骗过她了。
小姑娘探出身子,拍拍心口,一口气松下了。
“那,洗干净后还你。”
宋初渺每回睡后, 总会有细小的发丝,乱乱的搭着卷儿翘出来。
可一抚上, 却又细滑柔顺如同缎子。
沈青洵没忍住, 手轻轻落在她发顶, 揉了下:“别的事交给素夏就好,你少乱想,好好歇着。”
秦艽说再有个一两日, 渺渺遭的这罪,也就过去了。
小姑娘嘟囔着又道:“表哥, 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见表哥意味深长一笑:“嗯, 不是, 渺渺是大姑娘。”
宋初渺话一出口, 才反应过来什么。
她后知后觉小小瞪了表哥一眼,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唔……表哥好像变坏了。
……
定安侯府外的街巷上,远远的拐角里站了个缩头缩脑的妇人。
她在这站了一小会了, 若有人留意她,定觉得这人有些鬼鬼祟祟的。
那晚后来,妇人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不就是以前隔了几户的那家买来的童养媳吗?
一张脸长得太好了, 她绝不会记错的。
她还跟那家的夸过呢,说运气真好,竟能挑到这样的。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跟着当家投奔亲戚,搬去镇上了。
去年当家的欠钱被人打死了,儿子也丢下她跑了。
她在原地儿待不下去,就跑了出来。
跑出来时身上就没几个钱,一路走啊混啊,有时候饭也吃不上。
后来听说京城里都是贵人们。
贵人们大方,运气好还能遇到当街抛钱的。
做活给的钱也比外头的多。
她就往京城里来了。
活还没找到呢,妇人没想到竟会看到那个丫头。
不过那个小丫头,好看归好看,以前粗布麻衣时,也不觉得跟他们有什么不同的。
突然穿得跟个贵人似的,大户小姐的模样,这跟她们就不一样了。
差点没能认出来。
妇人那晚混在人群后头,远远跟了一小段,看到公子将那丫头扶进车里去了。
后来她问了边上的人,说那是定安侯府的马车。
定安侯是谁她不清楚,但反正是有钱有权的人。
妇人刚来京不熟路,更没认识的人,大户人家里的事也没那么好打听。
找这定安侯府都花了好些功夫。
可看这门匾,这高门大院的,还有这家丁丫鬟。
也知住在这里头,是什么样的滋味。
妇人一颗心蠢蠢欲动起来。
也不知道那家的小媳妇,后来是怎么从山里出来,还跑来了京城,住进了这么大的宅子里头。
小丫头看起来不像是有本事的,妇人觉得她是撞了大运了。
起了鬼心思的妇人,找到定安侯府后,还有些犹豫。
怕对方不认赶她出来。
不过今儿饿了一整天了,她也顾不得了。
好歹也是相熟的人,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照顾照顾不是应当的吗?
她就不信了,小丫头攀上这什么侯府的,吃香喝辣。
能让这些贵人们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别人家的媳妇?
妇人想着就往府门那儿走。
被府门护卫们拦下时,妇人还吓了一跳,看着怪凶的。
她忙堆起笑:“我是来找人的,找府上姑娘的。”
护卫互视一眼,在他们府上的姑娘,就只有表小姐了。
他狐疑问:“你又是什么人?”
妇人见有戏,忙说:“我们是熟人,她以前很受我照顾的。对对,就是你们姑娘请我过来的。”
表小姐的事情,府上一向不许下人们过问太多。
虽然这妇人瞧着有些怪异,可护卫一时也拿捏不准。
他决定先去向表小姐请示一下。
妇人灵机一动,觉得那丫头可能不会记得她,就报上了那个农妇的名字。
宋初渺才从腰酸腿软,不得不吃药丸止疼的状态中出来。
身子总算利索了些。
秦艽还给她配了月事后用来温补的药膳。
虽还说不上来,但人显然比以前要舒服了些。
而当她听到那农妇的名字时,手上一个没拿稳,泼出去了大半碗药膳。
她怔怔看向来禀的人,背脊不自觉地就发了麻。
宋初渺并不知道,当时沈青洵来救她时,就没有留手,将人都处理了。
回京之后,她也没再去想那些事情。
乍一听见,仿佛把她一下又推回了那些时候。
素夏见她神色不对,忙过来收拾了下,免得姑娘烫着了。
“姑娘?这种不知道从哪来的人,赶走了就好。”
想来是什么人在胡言乱语罢了。
姑娘何时请过人来,她怎么不知道?
“等等。”宋初渺一下回了神,按住了素夏的手。
妇人进了定安侯府后,忍不住感叹这宅院真大真富丽。
连个走廊底下养花的盆,看起来都能值不少银子。
若是她能够在这儿住下,那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宋初渺原本还在想,那农妇是如何找到定安侯府来的,找她有何目的。
可看见人时,十分诧异。
并不是那个农妇。
她打量了来人两眼,很是疑惑:“你?”
妇人一见人就凑了上来:“丫头啊,哎不对,你现在可是小姐姑娘了。”妇人堆着笑拉近乎说,“都住这么好的地方,穿这么好的衣服了,真有本事。”
“你还记得我不?”
“我啊,就以前住你们隔壁几户的,你刚来时我还去看过你哩。”
妇人看宋初渺一副想不起来的神色,生怕她直接把她赶走了,一口气先说了一大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