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在朝廷十几载,资历辈分和这些后生,岂是能相提并论的。
他的神情不见慌乱,从怀里拿出一张宣纸,宣纸上早已被揉的凌乱,上面沾染着血迹,那耀眼夺目的红色,一眼便进入了眼帘,给人以最强大的冲击。
他双手呈放的,“陛下,这是从临江快马加鞭传来的,御状纸请陛下定夺。”
告御状,是民间百姓,可寻求公平公正的一条路,可这也是最难走的一条路。告御状者,若无天大的冤屈,是诬告,那便需从滚钉板上滚过。
滚钉板即是一块布满铁钉的木板,用最尖锐的钉尖,从身上压过去,被碾之人血肉模糊已是小事,重则当场致死。
临江之人,究竟是有何等的灾情,竟需要动用到了御状。
秦景帝的面色都变的铁青,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杀肃之气,不怒自威,文武百官之间皆是低垂下了透露,生怕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状告何人?”
“启禀陛下,状告之人,乃是当朝太子!”
周利提着声音,气势充足,“当朝太子,无德无能,以暴行赈灾,残害了数百名百姓。甚至囚禁朝廷命官,孙大人!”
赵顺收到秦景帝的眼神,巍巍战战的下去取了这染血的状纸,手指间甚至是不敢多用力一下,怕触碰坏了这至关紧要的状纸,原封不动的呈到秦景帝的面前。
秦景帝打开,细细的看着。状纸上面写了,秦诺的暴行,是如何压榨百姓粮食,奴役百姓,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就连他派去协助秦诺的按察使,也被关了起来!
这是如何,这是在挑战当朝天子的权威。这钦差大臣是他钦点,代表的就是他的身份。绕是两人政见不合,秦诺也没有权利将人这么关了起来。
他派秦诺去赈灾,秦诺倒后,非但不赈灾,还迫害百姓,谎报消息……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秦诺是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他这么任性妄为!
秦景帝的怒火不断膨胀,最后整个脸多快气青了,手指捏着状纸一角,状纸处出现了凹陷的折痕,胸膛跟随上下起伏,“好,好,好得很!”
赵顺跟着秦景帝十几年,都未曾见过他被气成这副模样,手心里的冷汗,都快濡湿了衣袖。
天子发怒,这如何是好。
秦景帝一拍龙椅,挥动都能看见手掌泛起的红晕,可见下了多大的力道。
那名最先禀告的文官,一下跌坐在地上,又迅速的调整了字数,呈跪拜状,连着头都不敢抬一下,身躯不停的颤抖着,显然是慌张极了的。
“临江灾情好转?这就是你们说的灾情好转!”秦景帝冷笑了一声,那声不带任何温度的笑,蔓延在这宽广的大殿上,声声入耳,异常的真切,“来人,把那个欺君罔上的家伙拖出去,斩立决!”
外面进来了两个侍卫,一人一只手,架着那文官出去了。
天子动怒,就算现在是未核实临江灾情,单瓶周利这个老臣的呈递上来的证据,他们都清楚了,临江怕是到了人间炼狱的地步。而这一切,一大半归咎于太子殿下。
百官之中安静极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在这大殿之中,似是落下了一根针,都是能被注意到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汇报的临江!这就是我大秦的太子!真真是好!”
第59章
待帝王怒火平息了片刻,秦越才抱着笏板出来, “父皇, 儿臣愿重去临江, 拯救临江的百姓。”
周利在一旁,那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淡然的不屑。
秦诺身为太子, 到临江做出了这么一番“政绩”, 回京之后, 必是要接受最严厉的惩戒, 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齐都是两说。秦越想代替秦诺去临江, 无非就是想在秦景帝面前争光,为争这悬挂的太子之位, 多一分胜算。
为自己绸缪打算的心思没错,可问题也出在这里, 太过于主动。秦景帝最是猜忌的性子, 秦诺向前的主动请命, 竟是闹到了告御状的地步,如何能在让秦越前去临江。
皇子夺位, 最忌忘上方还端坐在龙椅上的人, 那才是定夺生杀大权的主。
秦景帝涨的满脸通红, 面上的血色都似回击到了一处去了,“朕,钦点皇三子为新一任的钦差巡抚,赐尚方宝剑, 查清临江一事,若有违令者,斩立决!”
秦漠目光沉沉,神情平稳,似是早有预料一般,走上前去,叩谢行礼,“儿臣,领旨。”
最不受重视的皇子,领了最重要的差事。
这大秦的天,怕是要变了。
——
御书房。
在知晓临江事宜后,秦景帝立刻派遣了寻龙卫去查探,这呈状纸的人,也已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陈光胜为了快马加鞭来到京都,一路不眠不休,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上了沿路的黄土,衣衫上还有血迹。
陈光胜跪拜在地上,“草民陈光胜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漠和周利两人分别立在了一旁,站位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看上去不甚熟络的模样。
“平身,免礼。”秦景帝道,“你便是那要告御状之人?”
陈光胜起身,嗓子都是沙哑的声线,“禀陛下,是草民。”
秦景帝蹙眉,天子的威严在一刻之间显现,“你快如实禀来临江的状况,若是你所言有半分虚假,就不是滚钉板这么简单的刑罚了。”
“禀陛下,若是草民所言有半点虚假,草民甘愿领罚。”陈光胜是习武之人,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是正气凛然的,“太子殿下前往临江后,不但未开仓放粮,还拉提高了粮食的价格,让本就负担不起的百姓,活生生的饿死。太子殿下还抓取临江为数不多的壮丁,去旱地里种庄稼。”
“临江的消息,太子殿下还命人封锁了,不让外界知晓临江是何等状况。陛下,现下的临江,就是一座活死人的城池啊!”
秦景帝每听进一个字,就觉着像是有人拿着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身上。
他是如何的老糊涂,才会让秦诺去临江赈灾!
当初选这太子之位时,也不过是因着秦漠尚在边疆未归。朝中又急需太子,来安稳朝纲。他看上了太子心思,最起码是个明孝心之人,才学本事也不会对着秦漠起了威胁。
可这时间久了,他是有几分相信秦诺的才学。最终,秦诺不但没有变成那贤德明善的太子,却变成了那乱世的暴君。
秦漠事先见过陈光胜,也了解过了临江的灾情。他轻微抬头,观察着秦景帝的神色,适当开口,“父皇莫忧,儿臣到临江之后,会尽全力开展救援。”
临江的灾情,早已从天灾变成了人祸。
秦景帝神色悲怆,手指都是抑不住的抖动,“这尚方宝剑,赐你。若遇阻挠,可先斩后奏。临江之灾,务必要平息!”
赵顺呈着托盘,托盘上的利剑,剑身以腾飞的蛟龙和飞翔的凤凰构成,雕刻细致清晰,剑身上对应着天象的北斗七星,隐约散发着光彩。
秦漠顺势接过,行礼,“儿臣,领旨。”
秦景帝眸光尽是浑浊,过了一天,如若过了一年的光阴般。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尽了。闭上眼,皆是临江的冤魂呼号,他们凄惨无比,各个面容枯槁,每一个都在责问他,为何不选一个贤明的太子。
“罢了。”秦景帝轻叹了一声,“你们收拾好行囊,明日动身。”
三人一同出了御书房。陈光胜是第一次见天子,又是夏日的热气,饶是屋子里摆着冰盆,他后背也出了冷汗,濡湿了大半衣衫。
但这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只要临江还有希望,临江的百姓还有希望,都是值得。
秦漠朝着周利拱手作揖,清冷的面容上,未见何处的不自然,“今日,多谢周太傅了。”
周利笑了声,也拱手回礼,“殿下不必客气,老臣还有他事,就与殿下多言了,殿下保重。”
秦漠颔首,周利于她们分道扬镳。两人行的是两个不同的方位,陈光胜跟在秦漠的后面。
陈光胜有个疑问,憋了一路,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殿下,这周太傅……”
两人之间是恭恭敬敬的,甚至只能算得上是相识的关系。
这周利是如何,愿接受他的状纸,亲自担下告御状这个名头。
秦漠眸光一动,察觉身后有人跟随,握紧手中的尚方宝剑,制止住他要说出的话,“上马。”
陈光胜会意,皇家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他能多问的,知道多了也无好处。也不多说,几步上了马。
王府书房。
陈光胜的存在等同于一种变相的威胁,秦漠不可能让他再住在客栈里。
秦漠端坐在正前厅,“你记着,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误打误撞遇上的周太傅,可知晓?”
陈光胜是个粗人,他只知晓秦漠会是临江的希望,不会多嘴去言一些别的,“晓得。”
“秦六,带他下去安顿好,在派个大夫来看看伤。”秦漠眸间的神色淡然,思绪见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六领了命令,带着人下去了。
秦漠看着桌案前的这堆折子,以及即将前往临江的烦心,又汇聚到了一处去。此去临江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他心里放不下的,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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