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为了只猫,焕娘说得却在理,一群人忙点头应了,一时焕娘让他们都散了,只有白果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说:“是我没照顾好喵喵,奶奶罚我吧。”
焕娘捏了把白果圆团团的小脸,道:“罚你这几日好好看着喵喵,否则拿你是问。”
说完又摸了摸乖巧躺着的喵喵,刚要起身和裴宜乐一起去看宁儿,那边却有曹氏身边的小丫头子来报。
裴舒云还未出殡,曹氏就已经先病了,裴宜乐是不愿见她的,只有焕娘没办法过去看了一回。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病,又有时气影响,这才犯了老毛病。
裴宜乐听说了只道她每年总要犯个两三回的,真真假假就不知道了。
曹氏病是好了一些,只是还不能起身,似她这般年纪地位的夫人,谁病了不是一家子上心,儿子儿媳更要日日来面前侍奉汤药的。
焕娘她是指使不动的,可恨连亲儿子都为着女儿的死和自己生份了。
再时时想着裴舒云命殒一事,曹氏心中愈发愁苦难当。
有人愁苦是憋在自个儿心里,天长日久下来伤的是自己。
有人愁苦是立时就要发出来的,遭殃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曹氏就是第二种人。
她待下人本就不算和善,打骂是常有的事,从前暗着打,如今更是不怕裴宜乐知道,明着都打了好几次。
曹氏病的这几日,谁到了她床前伺候,做好做差总逃不了一遭,轻的也要被她骂几句,重的是曹氏亲自拖着病体来打。
大概是这日的汤药略微烫了些,曹氏抿了一口就不肯喝了,那婆子没法,只好拿着扇子去扇,等到凉了再让她去喝,曹氏又嫌太冷了过了药性,竟是折腾得要再熬一次。
重熬就算了,曹氏还说那婆子是有意要害自己,让自己的病好不起来。
那婆子当即就吓得跪下连连给曹氏磕头,磕完头又伸了脸过去给曹氏打。
谁知曹氏打也打了,心里却不解气,看这婆子面生,想来不是国公府当年留下来的老人,便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国公府?”
婆子只老老实实道自己是刚来的,不想曹氏冷笑一声又发了火,竟直接要将她发卖出去。
于是周围的人又都来劝曹氏,曹氏却一意孤行决计要卖了她。
不卖不解自己心头的气。
但是到了最后总还是要来找焕娘的。
焕娘叹了口气,哪有为着这么点事就卖人的,别说卖身契压在她手里,卖不卖只能她说了算,就是从前曹氏那里有人的时候,说卖就卖总也要忌惮旁人知道了会怎么说。
裴宜乐这回倒没避着不去见曹氏,他见到曹氏的第一句话便是:“母亲又在闹什么?”
本来看着裴宜乐进来,曹氏还以为儿
子终究是亲生的,哪能真的变仇人,不想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在儿媳和满屋子仆婢面前,曹氏一下子就被裴宜乐打了脸。
依着曹氏的性子,儿子儿媳要恭恭敬敬立在她面前侍奉才好,再不济见了面头一句总要关心她。
女儿已经命丧黄泉,难不成在亲儿子面前都要点头哈腰吗?
曹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直接就对裴宜乐道:“你对母亲这又是什么态度?”
“母亲若用着不满意就换了。”裴宜乐也不搭理曹氏所说,自顾自道。
曹氏轻轻“哼”了一声,心里略舒服了些,她总道裴宜乐刚进来就这幅冷脸,不会很来顺着她。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焕娘,想了想之后又道:“换倒也好,不过这人我是得卖出去的。”
那婆子还跪在曹氏床边,见曹氏还是执意要这么做,连忙爬到裴宜乐和焕娘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道:“求求六爷六奶奶,把我打发去做杂活都成,我这把年纪再往外面去哪还有什么好去处,能来国公府已经是几世换来的福分。”
这话倒也是实话,寻常这样年纪的仆妇都已是家里的老人了,一家子都在,几十年来用惯了的,甚少再往外面买个婆子来用,一是年纪大了规矩难改难学,二是在外面这么久也不知道品性如何。
“若不是我实在手上缺人,再不要这种人伺候的。”曹氏生气道,“连喂个汤药都不会,国公府要她做甚?”
“既然母亲万般不满意,那就再让他们挑一批人上来,母亲亲自选。”焕娘只好道,“府上的一个都不满意就再往外面去找。”
曹氏听了愈发舒心,刚想点头,却听焕娘又道:“这位老嬷嬷就送去打理园子吧,前些日子刚说起锄草松土的人也不够。”
说着也不管曹氏的反应,焕娘朝春惠努了努嘴,春惠就带着那个婆子下去了。
剩下曹氏在一边目瞪口呆,竟是指了指裴宜乐和焕娘二人,道:“你们你们要反了,连这点小事都不听我的?”
第135章
这回焕娘没有说话,她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曹氏的话。
裴宜乐再也忍不住,饶是他自小就知道曹氏的性子,也觉得这段日子以来曹氏头顶上没人压着,愈发无法无天。
他念在死去的妹妹的面子上,到底生生把话咽下去,最后连看都没看曹氏一眼,拉着焕娘就离开了。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曹氏又重新病起来,且病得更厉害了,一日三次地请大夫,焕娘把自己这里珍贵药材补品流水似的往她那里送,也没听到个响,大有裴宜乐他们不过去侍奉就不好起来的架势。
对此裴宜乐只说了一句话:“异想天开。”
如今裴宜乐对曹氏的感觉也不似从前,虽说裴舒云的死罪魁祸首是许氏,但曹氏多多少少也有些因素在里面。
许氏说了几句,曹氏就怕了什么似的自己先急得跳脚,竟要把裴舒云送走。
一想到妹妹的死,裴宜乐无论如何都释然不了。
哪怕当初一起死在康国公府的那场祸事上,裴宜乐也无话可说。
千难万难那一劫都躲过了,竟死在自家人手上。
又过了几日,忙过了这一阵,焕娘却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她拉着裴宜乐道:“陪我再去五嫂那里一趟,我有事要问她。”
许氏眼下的日子不是一般的不好过,是十分的不好过。
她被搬到了裴舒云院里的耳房里去住,那耳房还不是平日里就在用收拾齐整的,而是疙瘩角里冷落下来,几年都不会有人进去的屋子,存放着经年的没用的杂物。
杂物是被清出来了,但里面到底也没什么人气儿,还在北边,阴冷得很。
她身边也没跟着的丫鬟,且到了这里自然是有裴舒云院里的丫鬟们看着她不让她出来。
裴舒云待人一向和善温柔,是以这些个丫鬟,无论跟了她多久,都多多少少念着她的好,如今焕娘也没有遣散打发裴舒云贴身的几个大丫鬟们去别处,月例银钱照给,只让她们看好裴舒云生前住着的屋子便罢,于是每每更加感念裴舒云,连带着自然不会给许氏好脸色看。
许氏先还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站得住脚,她自小的教养便如此,她虽是庶女然而许家也不是随便给人捏扁搓圆的,许家那边早晚都要知道她现下境况,到时总会来替她理论一番,裴宜乐年轻总是没法子说什么的。
她没想到的是,裴宜乐不是等着许家上门来讨个说法,而是裴舒云出了殡之后立即亲自去了许家一趟。
许家过来是为女儿讨公道,裴宜乐主动前往则变成了他向许家兴师问罪。
问一问许家养出来的女儿为何要刻薄与她无冤无仇的小姑子,以致裴舒云自尽身亡。
许家原本还想为许氏说几句话,然而这事轻则是国公府自家的事,往重了说万一裴宜乐真的恼羞成怒,影响的就是许家和裴家的交好。
儿女姻亲是结缘,不是结仇。
裴宜乐又道实在想把许氏再送还许家,许家一听这还得了,嫁出去的女儿再被婆家送回来那就是奇耻大辱。
许氏的父亲倒还怜着这个女儿一些,知道以许家的规矩作风,女儿若真的被送回家,左不过一个“死”字才不会拖累姐妹侄女们,于是只苦苦求了裴宜乐将她关在国公府,不许她再多行一步以免“兴风作浪”,其余一切作罢不谈。
就这样,许氏坐等自家人不来,右等也不来,一颗心渐渐冷起来,如此都不管她,便是真的不会来理睬她了。
她看到焕娘和裴宜乐再度前来,面上是无悲无喜,还直了直身子,
嘴上却立刻问:“你们来做什么?”
焕娘冷冷看着她,只见她整个人都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明明还正值妙龄,精神头却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焕娘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裴舒云的事在前,看到这样的许氏她可能还真会怜悯一些,毕竟许氏也只是个年纪轻轻就因望门寡被送来夫家青灯只影一辈子的可怜人。
最令人无奈的是她自己身在囹圄之中却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李赤鸾也从小长于李氏老夫人的威严与规矩之下,她就有勇气和决断与下人私通,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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