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埋怨一般轻轻地咬了她一口,她差点惊呼出声,却再度被他趁机而入。
“念念……”他反反复复地唤着,“念念……”
她晕眩般依偎在他的怀中,仰头凝望着他的神情,那轮廓挺秀的脸庞上,掠过许多种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光影。最后他就这样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了很久的呼吸,才轻声道:“你喝醉了,休息去吧?”
她抿了嘴,却耍赖地不动,“我不要休息,我只要你。”
他任由她缠着自己,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微哑而带笑的声音就响在她的头顶,“那我们一起去休息?”
她好像颤了一颤,却被他抓紧了肩。
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喝醉后还不停挣揣的少女抱回了卧房。
虽然准备了干净的新衣,但却很难伺候她再穿上了。男人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将那支新戴的桃花簪取下来,给她理顺了长发,又端来水盆毛巾,轻轻地为她拭去了妆。那清雅的妆容褪去后,她的双眸却显得愈发地亮,眼睫毛如小扇子一般轻轻地扇了扇,无辜似地盯着他瞧。他低下身子去给她脱鞋,她却又从床上坐起来,轻轻地咬唇笑着看着他动作,时而踢一踢脚——
他终于一把抓住了她细弱的脚踝,不由分说地将鞋扒拉了下来,她微微拧了眉毛,纤细而洁白的脚尖蹭了蹭他的胸膛,眼神湿漉漉地望向他,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好像也是笑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手来,从她的脚背往上抚摩过去。带茧的手指触感粗糙,滑过一片细腻嫩白的肌肤,渐渐地将裙衫推了上去……
她突然惊慌地“啊”了一声,身子立刻往床头缩。他却也立刻停了手,双手撑在她身子两旁,俯身低头,无奈一般看着她的孩子气。
她咬了咬唇,索性闭上了眼。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几乎快要睡着了,她才感觉到一个吻,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唇瓣上,浅浅地、仿若留恋地抿了一下,又一下。
这个吻让她觉得很舒适,所以她终于是睡去了。
***
“念念。”
梦境之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
这个声音是如此温柔,温柔得好像只有在梦境里才会响起。
“念念,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好像自重逢时起,你就一直、一直在对我道歉……可是我并不想要,也并不需要你的道歉啊!
——我想要的只是你……只是你而已啊!
“念念,我要走了。
“归根结底,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对不对?
“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运气也不那么好,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让你过得快乐安稳。我这一辈子,已没有别的愿望了。
“念念,对不起。
“对不起,我同你,从来没有好好地道别过。”
***
秦念陡然睁开了眼睛。
卧房里一片宁静。
桌上的白瓷瓶中,那一株盛放的山茶,已迎着破晓的晨光而低下了头。几片深红的花瓣散落桌上,被窗外拂入的风一吹,便打几个旋,又往地上坠落下去。
秦念扶着额头慢慢地坐起,宿醉的晕眩还停留脑海,昨夜发生的一切在脑中走马灯一般乱哄哄地过了一遍,她却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五年前,五年后。同样的小屋,同样的深夜,同样的酒。
她伸手往枕下摸去,摸到了弯刀的刀柄,金属的冷感终于令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她低头,看见自己衣衫整齐,但并没换过,犹染着一身的酒气。
床边的小凳子上,放了一套新衣,衣上压着一枝陈旧的桃花簪。
她揉了揉太阳穴,走下床来,叫了一声:“谢随?”
没有人应。
她忽然皱了皱眉。
她蹬着鞋子便往外跑。厨房、卧房、小厅、后院,全跑遍了。
没有他。
“念念,对不起。我同你,从来没有好好地道别过。”
原来那并不是梦。
她站在泥湿雨滑的后院中,阳光是新的,草木是新的,天空中有晚归的燕子低鸣着飞过,而那秋千架下还放着未收拾的铁锤铁钉子。
她忽然就失却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捂着脸坐了下来。
过了很久,泪水才从那紧闭的指缝间,缓慢地流淌而出,宛若悲伤而静默的河流。
***
“咚咚”,两下,有礼貌的敲门声。
高千秋去开了门,一身灰衣的男人站在门外,淡淡地笑着。
“出发吧,高楼主。”他说。
第34章 天罗地网(一)
高千秋雇了一驾马车。
只有谢随跟着他回扬州去,对这一点, 他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两人在马车中相对而坐, 谢随闭目养神, 而高千秋便盯着他看。
过了很久, 高千秋那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谢公子代大当家去扬州应战,当有个说法吧?”
谢随闭着眼睛微微一笑:“我自有说法。”
高千秋静了片刻,又道:“安可期不是你杀的吧?”
谢随道:“高楼主的看法呢?”
高千秋道:“你看起来,不是会杀朋友的人。”
谢随笑了笑, 不接话。
高千秋道:“但是你的朋友却会杀你, 对不对?因为你太傻了。”
车声辚辚,江南的暖风时而拂起帷帘, 露出外面花花世界熙熙攘攘的一角。谢随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好像是出了神。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江南,真是个容易让人堕落的地方啊。
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和念念在无锡的小屋里安然终老。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要对念念和盘托出自己的心情。
可是念念到底是被他吓退了。
他想起念念昨晚的神情, 那一巴掌明明还在脸颊上微微地发着烫,但他却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到底是个孩子啊。也许是自己对她太纵容, 也许是她对自己太高估……虽然色厉内荏, 但还是很可爱, 可爱到让他想紧紧抱住她。
但是却已经不能够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 只有忍住,然后,放开。
***
约莫四日后,两人抵达了扬州城。
扬州地势本低,但绝命楼却偏偏建在一座山上。
马车在山下停住,高千秋待车夫离去后,便转身请谢随爬山。
这山也不算高,但一路郁郁葱葱,被雨水洗过的草木绿意盎然,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处处都是烂漫的生机,几乎让人要忘记自己是来送死的。
谢随默默地听着四周林木间的风声,问道:“这个地方,你们大当家来过几回?”
“大约每年都要来五六回的。”高千秋道。
“你也认识红崖寨的老当家吗?”
“是。”
“那么你同林姑娘一样,都与念念相识很久了?”
高千秋顿了一下,谢随望向他,在提到“林姑娘”的时候,高千秋的眼眸中明显掠过了一丝仓皇的痛色。
“也不尽然……我确是受过红崖寨老当家的恩惠,但是并未在红崖寨中居住过。”
谢随微微扬了扬眉,那意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人,有时候很通情达理,但有时候却又似非常地不近人情。
高千秋望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前几日扬州一直在下雨,今日倒是雨停了,但空气中仍是湿润欲滴,露重泥滑,两人走得都甚是缓慢。两边茂密的树木都往两人头顶延伸过来,遮出大片的阴影。
这样看来,还有很久才会走到。
高千秋想了想,该从何说起。
“这还是要从吹金断玉阁说起。
“吹金断玉阁的安老板,不是世家庶子出身的富商巨贾吗?因为他做生意,所以安氏主母将他赶出了家门,这件事,公子想必清楚的。安老板心有不甘,立意要出人头地,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而且尤为厉害的是获得了朝廷的特许状,天下三分之二的珠宝、绸缎生意都在吹金断玉阁辖中。然则他明面上是做生意,暗地里其实听命于皇帝,暗中杀害不肯就范的武林人士,闹得江湖上万马齐喑,人才凋零……
“这些事情,都是小鬟告诉我的。老当家很早之前就有计划,要在扬州建绝命楼监视吹金断玉阁,但这是在大当家手中才得以施行。她让小鬟到扬州来找我,与我剖析利害,要我借此报恩。
“也因为有了老当家做的准备,所以绝命楼才能在短短两三年间,张扬出偌大的声势。不过比起大当家,我更熟悉的还是小鬟……”
高千秋微微眯了眼睛。
三年来,林小鬟比秦念更频繁地来往于红崖山和绝命楼之间。每一次她来时,他都会去码头边接她,到她离开时,他会再将她送到码头边。
谢随默默地端详着他的表情。高千秋素来是冷口冷面,但今日却不知为何,似乎流露出了些微的脆弱。谢随静了半晌,道:“你从未对林姑娘说过吗?”
高千秋惶然侧头,“说什么?”
谢随只是微笑了一下,那笑影却转瞬沉没。
高千秋却好像听懂了,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难听,像是被雨水淋得锈迹斑斑的锁,怎么也打不开了,“不,我没说过……”他摇摇头,“似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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