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天尤暗未亮,谢远琮踏入了文大学士府。
文大学士每日都有天未亮时便晨起习字的习惯,今日亦是。
当得知谢远琮来时,他要落字的手顿了一顿。
对于这位御前的红人,文涵其实并不怎么待见。所以见面时,谢远琮没在文涵那讨到什么好脸色。
文大学士能有一个大家之名,并不只是他能写一手好字而已。瞧瞧之前朝堂上人心惶惶的时候,文府可是半点都没被波及到。
文涵有一颗安世之心,身负大略宏才,添头才是那一手好字。
在民生政事上往往有着独特见地。
皇帝近年来虽说越发醉心于制衡集权,但在治国方面,还是颇有手段能耐的。
文大学士有此能才,是皇帝一条不可缺的臂膀。这点寻常文臣根本无法相比。再说,他还一心只为民为国,向来不屑于站党同流。
文涵请了谢远琮入书房落座,开口便道:“谢大人突然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谢远琮同文凛一辈,文涵这谢大人三字说来还是有些刺人的。
谢远琮则温和笑称:“文伯伯。”
谢远琮与文凛交好,小时候就是这么叫的文涵。
文涵听了不免唏嘘,他想起小时候的谢远琮,沉静懂事知礼,并不是如今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贪婪权势一途,果然能将人变得面目不同。
不过那晚他的请战,倒还有几分其父当年风姿。
谢远琮知道文涵怎么想他,但这并不重要,他也没时间去做一些无用的解释。
他需要在天亮之时领兵出征,不可延误,所以眼下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后,谢远琮从文府离开,径直出京。
书房中的文涵,在谢远琮走后,还仍旧保持着抱臂思索的模样。
当见谢远琮上门时,文涵心存疑虑,不知他是来寻麻烦,还是来添麻烦的。
结果出乎意料,谢远琮竟只是以一种极低的晚辈姿态,恳请他能够照拂纪初苓。
对于这件事情,文涵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自己哼了哼气。
那丫头算是他暗收的弟子。他可是耐着性子在等她彻底学成,届时亮出来炫耀一把,过个足瘾的!
谁人敢欺?
文涵这般想过后,甩甩袖子回去补觉去了。
……
谢远琮领兵远征西境,康和帝封了他为建威将军,另点了几名得用的武官同去。
至于副将,则是由父亲的老部严副将为任。
天际蒙亮之时,谢远琮整军后大军便即刻出发了。
原本大军出征击退边蛮这种大事,是得办有仪式誓师,还得祭祀天地军神的。
只不过因谢远琮同皇帝直言最好不要声张,皇帝听他所言有理,所以作了罢。
大夏国安平了太久,突然传起战乱消息,还被鞑罗夺下了一郡,和平惯了的国内百姓势必心生恐慌,影响重大。
且他也了解父亲脾气,首要则是先封了别院的消息。
所以当坊间最先传出鞑罗侵境的小道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了。
下黎郡屡屡险些破城,战事紧急,这边关动静一大,战事经口耳相传也总是会传进来。很快的,镇安侯府不日前已领大军离京前往守城抗敌一事,也被说开了。
当纪初苓听到此事时,她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当下失神手一抖,剪子直接把指尖给刺破了,连连挂了血珠出来,滴落在花瓣上。
一连串的鲜红把陈嬷嬷秋露吓傻了,忙去寻了水与纱布替姑娘清理包扎。
纪初苓直到手指被包好,整个人还是怔愣愣的,好像丝毫没觉得疼一样。
只觉得今日天气虽然转暖了,可身上却冷得厉害。
鞑罗犯境?
她一下子想起了前世许多被深埋在记忆里头的事。
前世鞑罗也有过突然的兴兵犯境,近乎夺了两城。是这个时候的事么?纪初苓揉了揉额穴,实在是记不清了。
因为前世她本就对这样那样的事情不那么上心,可是翻来覆去的想,好像也只那次与鞑罗的交战,与眼下这境况听来十分相像。
再算算时间,该是差不多的……
所以说,若是她没弄错的话,前世谢萦领兵,最后战死沙场的,便是此战了?
因为惋惜谢萦前世那样的命运,纪初苓早就想过,这世此战起时,无论如何她一定得给谢萦作出提醒。
能拦下她是最好的。
可她万万没料到此战来得如此没有征兆,如此突然,如此之快,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是这世的鞑罗侵境提早了,还是她的记忆错乱了。
秋露还在给她整理伤处,嘴里心疼着姑娘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却突然被纪初苓反手握住了。
“秋露,你刚刚说,外头都说什么来着?此次出征的将领是谁?”
“好像说是谢小侯爷。”
秋露回了一句,突然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姑娘是因此才会失神伤到手的么?
谢小侯爷救了姑娘好多次,姑娘同小侯爷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呢。
谢远琮……怎么是他?
纪初苓听了只觉脑子嗡嗡响,手不自觉收紧了,又追问:“那谢家的大小姐谢萦呢?镇安侯爷呢?”
秋露只觉得手都快被姑娘给捏断了,她摇摇头道:“不知道啊姑娘,好像没有去吧。这都是些坊间消息,不知真假,作不得数的。”
话没说完,手已经得救了。只见姑娘松了手,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姑娘——”
纪初苓一路跑出了卫国公府,也没作多想,只辨了辨方向就往侯府的方向而去。
路上险些撞了好几个路人。
虽然秋露说这都是小道消息,可纪初苓已经信了。
她总算知道,那晚他究竟为何闯她房间了。
总算明白,那一瞬间他眼底,像流水一样她抓也没抓住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了。
纪初苓不明白为何前世是谢萦,这世却换作了谢远琮。
谢萦前世死在了埋伏里,那么这世的谢远琮呢?
纪初苓虽跑了一路,可身上却在难以遏制地发着冷。
那晚他既然都来了,为何还要瞒着呢,为何不告诉她呢?
他如果说了,她一定会告诉他此战凶险,他绝不能去。
纪初苓并不愿意去想,是否说不去就真能不去,抑或是若他不去,下黎郡得怎么办。
她只是想着,谢远琮连自己身上的那么多伤都还没养好呢。
他怎还要去领兵呢?
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啊……
58.小情书
纪初苓去了镇安侯府, 却并没有找到谢萦。
她这一路赶到镇安侯府大门前时, 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腿也麻了,之前崴了还在养着的脚踝又开始生疼。
但她实在是没顾得上自己。
她敲了侯府大门,结果却只见到了看管侯府的一位老管家。
谢远琮是真的没在,奇怪的是就连谢萦也不在。
而且询问镇安侯爷跟侯夫人时, 老管家也就是摇了摇头。
镇安侯府就跟空了似的,这让纪初苓有些傻眼。
至于问起别的,那老管家似乎仅是看管, 也只是一概不知地摇头。
纪初苓并不了解谢家, 跟京中绝大多数人一样, 一不知道侯爷真正的身体状况, 二不清楚侯爷与侯夫人平常大多时候只是住在别院的。
在回来的路上,纪初苓低着头仔细琢磨深思,翻来覆去地想,也只当是镇安侯与谢姑娘也一道出征去了。
想到也许有威名阵阵的镇国大将军在坐镇,终是跟上一世有所不同了, 纪初苓好歹说服了自己能安下一些心来。
纪初苓这么一跑,把琳琅院下人们都给吓坏了,秋露跟陈嬷嬷最后见姑娘回来时,心情起伏并不亚于纪初苓。
差点就要喊人出去找了。
姑娘自回来后就恹恹不语的, 她们也不好多问。晚间秋露给姑娘褪鞋时, 看到脚踝处又肿起来些,心疼不已, 赶紧去给姑娘上药去了。
秋露猜到姑娘会如此,当是因为那谢小侯爷的缘故,便想拣些好话安抚姑娘,可一上好药,她都还未说什么,姑娘就说自己乏了要歇,将她支了出去。
里屋中,纪初苓辗转反侧,一夜浅眠。
可之后才没几天,纪初苓勉强能安下的心,又不稳当了。
那些小道消息越传越真,却只提了小侯爷,无关镇安侯。
纪初苓一回做梦,那梦里头血色茫茫的,她如何喊他他也不应。她好不容易找见他,可他整个人就如同那日在岭县一般,满是血伤的模样。
她最后半夜惊醒,冷汗涔涔。方知自己不知觉间,竟已记挂他到如此地步。
纪初苓害怕那噩梦成真,觉得她既拥有前世记忆,应当要想法子帮上他。可思索良久,却又不知能如何帮他。
谢远琮并不知道在他出征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身在望京城中的纪初苓是如何地煎熬。
他只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惦记她。
这日他下令扎了营,同将士们一顿饱足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营账,对着一封封战报,整副的郡图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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