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回到王府,萧元景直接去了风荷院,恰赶上南云正在梳妆台前卸钗环首饰,像是准备安寝的模样。
白芍在一旁伺候着,见萧元景进门来,尚未来得及行礼问安,就被他冷不丁地甩了句“出去”。
萧元景是个宽厚的主子,平素里几乎没说过什么重话,如今却是显而易见地不悦,白芍手一颤,随即将梳子放在了梳妆台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南云自然也看出萧元景不大高兴,她偏过头去,将头发拢在一侧,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些日子来,成玉一直和善得很,南云无论如何也没法料到,她竟然会突然改了主意。
她先前是同成玉说好了,方才离开的,自觉并没什么不妥,也不觉着是自己将萧元景给气成了这模样,还当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元景内室门口站定了,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南云。
若是以往,萧元景见着她总是会觉着心都静了许多,可如今心头那股无名火却是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今日回来,怎么没问我的意思?”萧元景问。
南云不明所以,着急辩解道:“我托成玉公主转告你了呀,她难道忘了……”
萧元景冷冷地打断了她:“你走之前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这是怪她“先斩后奏”了。
南云一怔,随即意识到萧元景今日这火气是冲着自己来的,虽仍旧觉着莫名其妙,但还是又解释道:“你在前院那边,我不好让人去打扰,便问了成玉公主的意思,想着不出什么差错就是……”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南云着实不明白,一向好说话的萧元景怎么会为此动怒?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她虽没向任何人提过,可心中却也不是毫不在意的。如今萧元景一回来就是问责,她心中也委屈得很,辩解的话都有些说不下去。
“你若是当真恼我没去请示,那我如今补一句,再告个罪。”南云神色中涌出些疲倦,无奈道,“可好?”
南云并不爱同人吵架,自觉态度已经很好,可萧元景的脸色却未见好转,毕竟他心中真正在乎的并非这个,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由头找茬罢了。
依萧元景的性情,这种情形下,他断然是问不出“你是不是没将我放在心上”这种话的。所以沉默片刻后,他忽而提了句:“今日外祖母同我说,是时候定个正妃了。”
南云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垂下眼去,拿起妆台上的那牛角梳,一下一下梳着长发。
她觉着自己该点点头,应一声的,将萧元景晾在那里总是不好的。可嗓子眼就像是堵了团棉花似的,愣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萧元景将她这模样看在眼中,心中竟微妙地有些爽快,又追问了句:“你觉着呢?”
南云攥着梳子的手用上些力气,指节都有些泛白。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由您自己决断,我不好说什么。”
萧元景缓步走到南云身前,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半强迫似的逼她同自己对视着:“可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这些日子来,萧元景待她几乎算是千依百顺,捧在手心上,也就在床事上偶有出格之举。可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让南云想起初见之时,那个捉摸不透的宁王殿下。
她累极了,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云轻声道:“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让我说什么。我困得厉害,想歇息了。”
萧元景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及至南云吃痛得皱起眉来,方才松开,冷笑了声:“阿姐可真是半点没说错。”
说完,便拂袖离去了。
若是前几日,南云或许还会同他辩驳两句,问一问成玉公主究竟说了些什么。可今日轮番下来,她却是再没了争辩的心思。
齐老夫人的话她记在心里了,知道自己的出身入不了世家的眼,更配不得宁王妃这个位置。徐知音的话她也听进去了,若不是凭着这张脸,怕也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萧元景待她的好,未必有几分是真心,想必也长久不了。
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她与萧元景之间是天堑之隔,断不该生出妄念的,到头来不过是自讨苦吃。
这些道理她进宁王府时分明想得清清楚楚,可却屡屡禁不住诱惑,又被一时的温柔迷了眼,几乎要飘飘然起来。
如今一日之间从云端跌回地上,摔得疼了,方才后悔起来。
白芍小心翼翼地掀了帘子,进门来,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日子来,萧元景都是宿在风荷院的,可今日看来是不会了。
南云信手丢下那梳子,轻声道:“安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固有的误会+身份差异+导火索+阿云自卑+阿景暴躁=boom
人物性格使然,算不上谁对谁错,后期俩人一起慢慢改叭orz
第061章
宁王府的后院只南云一人, 平素里倒是没什么勾心斗角, 可一旦有个风吹草动, 转眼间便能传得阖府皆知。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都知道姜侧妃惹怒了王爷。
说是王爷从齐家回来后, 便急匆匆地去了风荷院, 呆了没多久便甩手离开了。也没回正院, 直接离了王府,不知到何处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元景都是宿在风荷院的,像是极宠爱这位侧妃娘娘, 如今却是破天荒动了怒。王府中的随从平日里闲的没事,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趣事”, 私下中便纷纷揣测议论起来。
只不过萧元景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连南云都没能彻底明白过来,就更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人了。大都是捕风捉影, 添油加醋, 还夹杂着些幸灾乐祸。
小厨房这边也热闹得很, 众人一边干着活, 一边便聊起了这事。
“先前你们都说,王爷宠爱侧妃娘娘,如今这算什么?”
“这世上的男人啊,大都如此。情浓的时候,什么好的都能拿出来给你,眼里心里仿佛就只盛得下你一人似的。可过不了多久厌烦了, 便什么都不是了。”
“可咱们王爷是出了名的好性情,平素里待下人都甚少动怒,如今怎么反倒不给侧妃留脸面了?”
“那想必是侧妃做错了什么呗?听说昨日王爷带她去了齐老夫人的寿宴,回来后就是这么个情形了……”
“……”
这些人七嘴八舌议论着,但大都没怀什么好意,毕竟自个儿过得不如意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笑话了。
南云原就是小厨房出去的人,攀了高枝方才有了今日,有些人明面上不说什么,可背后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酸。如今知道王爷厌弃了她,自然是要拿来说道说道的。
晓玉听得头大,又见不得她们这副小人得志模样,冷笑道:“听你们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把姜侧妃给赶出府了。无非就是争执几句罢了,谁家夫妻过日子不拌嘴?多大点事?”
晓玉与南云的关系一直是好的,南云在小厨房时,便一直聊得来。后来南云调到正院、又成了侧妃后,也一直有往来。
南云是个长情又念旧的性子,旁人待她七分好,她便能还上十分。
晓玉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总是见不得有人在背后非议。
“这话说的,”有人阴阳怪气地笑了声,“若是正妃,那才算是夫妻拌嘴,可她是吗?不过是个出身寻常的侧妃罢了,又没有母家撑腰,得宠失势不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晓玉手脚利落地将糕点装盘,反驳道:“若真是像你们说的,侧妃做错了事触怒了王爷,那怎么不见王爷罚她?”
说完,她也不懒得同这些人再争论什么,直接借着送糕点的由头到风荷院去了。
同旁人争论维护南云的时候,晓玉看起来理直气壮得很,可真出了门后,心中其实也是拿捏不定的,忧心忡忡地进了风荷院。
风荷院中安静得很,丫鬟们在院中做活,也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的。
白芍见晓玉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跟在南云身旁也就十余日的,虽知道侧妃是个温柔好说话的性子,却也不敢多问半句。偏生柳嬷嬷这两日告了假,并不在,如今晓玉过来,她就像是寻着个主心骨似的。
“好姐姐,”白芍压低了声音,同她道,“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你来了——快去劝劝娘娘吧。”
晓玉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南云出了什么事,及至进了房中,才发现她正在窗下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活,神色平静得很,看起来跟往常并没什么差别。
晓玉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白芍,又退到门外,低声问道:“昨夜究竟是怎么了?”
“我也说不好。王爷从齐家回来后脸色便不大好,直接将人都赶了出去,同娘娘说了没多久便不欢而散,直接甩袖走人了。”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也没什么必要隐瞒,白芍小声道,“娘娘今晨起来后一切照常,半句都没问过王爷。”
以往萧元景的起居都在风荷园,称得上是形影不离,如今陡然成了这样,白芍都有些不大习惯,可南云却跟没事人似的,看得她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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