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音点点头:“我知道。”
“再有,”侯夫人愁道,“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这地位就稳了。”
她是过来人,有经验得很。
当年正是怀了长子之后,方才有恃无恐,发作了宁烟。
“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徐知音近来也时常被皇后念叨此事,一提起就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太子总是不来,我能怎么办?总不成要将他给绑来吧?”
侯夫人见她恼了,连忙又改口安慰道:“这事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徐知音的脾气上来了,低声抱怨道:“当年您让我嫁给太子时,说得好好的,可如今呢?东宫那么多姬妾,我看着就来气……”
她还是有些理智在,所以并没说出口,可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了萧元景来。
宁王自打纳了姜侧妃后,百般疼宠,偌大一个王府后宅中只有那一人,绫罗绸缎、金银玉石流水似的送,任是谁说起来都少不得要感慨两句的。
徐知音偶然听人提起,当即就记在了心上,再回头看看花红柳绿的东宫,对比之下更是大为后悔。
“慎言,越说越不成样子了,”侯夫人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又放缓了语气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更何况太子,你若是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将来又当如何?”
虽说道理的确如此,可但凡女子,谁不想着夫婿能独爱自己一人?更何况还有姜南云那么个例子摆在那里,着实是让徐知音如鲠在喉。
但这话断然是没法说的,徐知音跺了跺脚,直接拂袖走人了。
侯夫人张了张嘴,神情中满是无奈,长叹了口气。
不多时,皇后驾到,重阳赏菊宴正经开始。
皇上着意嘱咐了大办宫宴,自是热闹得很,宫外也是如此。
南云鬓发上斜插了一小支茱萸,从桥上挤了下来,抚了抚胸口道:“早知道这边这么多人,还是该从原来那路过的。”
先前为了躲那奇奇怪怪的男人,她连路也没看,转身快步离开了,结果兜兜转转就绕到了这六福桥,同众人挤了一遭。
白芷替她扶正了鬓上的步摇,笑了声:“从这六福桥上过,也算是沾沾福气了。”
“也是,全当求个好兆头,”南云笑了声,“可别再遇上方才那样莫名其妙的人了。”
白芷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也觉得来气,嘀咕道:“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行事这般出格?娘娘下次再出门的时候,还是再多带些人吧。”
南云笑了笑,未置可否。
方才她是只顾着生气,又觉着这事着实是匪夷所思,所以并没顾得上细想,如今缓过神来再想那男人的话,却品出些别的意味来。
他说的模样相仿……究竟指向什么?
南云先前只会联想到徐知音身上,可知晓自己的身世有蹊跷后,少不得多想了些。
难道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这事毫无头绪,南云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暂且搁置下来,准备等晚些时候回到家去时,再尽数告诉萧元景,让他来参详参详。
下了六福桥后又过了两条街,便到了桑家的铺子。
今日街上满是行人,铺子这边的生意也很好,南云尚未进铺子,就听见了桑榆的声音,似是在支使着谁帮她到里间取东西。
南云侧身避让过出门的客人,慢悠悠地进了门。
“您想要些什么?”桑榆含笑回过头来招呼道,及至看清是南云后,笑意愈浓,挑眉问她,“这大好的日子,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她又向南云身后望了望,还以为萧元景跟着一道过来了。
“他进宫去了,”南云简略地解释了句,同她笑道,“我来给你帮忙,还不好吗?”
听了这话后,桑榆脸上的笑意却是一僵。
“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还来错了不成?”南云不明所以,正欲再说话之时,见着有人从里间出来了,怀中还抱了些货品。
南云一愣。
她先前在外边听桑榆支使人时,只当是桑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容安。
被先前的事一搅和,她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哦,”南云了然道,“我知道你为何不想我来了。”
桑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眼风一扫,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南云会意:“行吧。”
容安将东西补在了货架上,拂了拂衣袖,上前来,向着南云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第094章
先前在芳华楼见着容安时, 是惊鸿一瞥, 一直到如今, 南云方才算是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相貌。
容安的确是个俊俏的小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年纪, 唇红齿白的, 眉眼间还透着些稚嫩, 明显是还未长开。
他天生一双笑眼,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生不出什么防备的心思。
南云仍旧是莫名觉着他有些熟悉,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容安叫自己“姐姐”后, 不由得一愣。
容安脸上露出些困惑来, 似是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怎么好好的她就愣在这里了?
“阿云,”桑榆又打发走了一位客人后, 抬起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想什么呢?”
“没什么, ”南云避而不答, 向着容安道,“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云姐就是了。”
容安笑道:“好啊。”
桑榆则是在一旁见缝插针道:“我年纪比阿云还要大上三个月呢,按这个关系来算,你少不得也得叫我一声榆姐才对。”
容安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笑了摇了摇头, 任桑榆怎么说都不肯叫。
南云将此看在眼里,替他解围道:“行了,你也别为难人家了。”
桑榆横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南云绕进了柜台后,寻了个高凳在桑榆身边坐了,托着腮看案上的账本:“今日生意不错啊,桑大哥呢?”
“他回家去了,”桑榆不甚在意道,“毕竟重阳,他又刚定了亲。”
但铺子这边总是要有人看着的,刚好桑榆自个儿也不想回家去被爹娘念叨,便留了下来。
这铺子当初是给桑朴开的,可实际上,倒是桑榆在其上耗费的心力更多些。
“可巧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陪你好了。”南云百无聊赖地绕了缕头发,看着桑榆做生意,时不时地同她聊上两句。
与先前南云所想得不同,容安的话并不多,要么帮桑榆搭把手,要么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待着。
南云余光扫到他,莫名有些心软,便凑过去同他闲聊。
容安这人堪称是毫无防备,旁人随意问上两句,他就将身家都抖落了出来。
不多时,南云便对他的身份来历都有了数,压低了声音同他笑道:“你既是来京中做生意的,怎么放着自己的生意不管,整日里跟着阿榆转啊?”
桑榆正在另一边忙着招呼客人,并没留意他二人在悄摸地议论什么。
若是旁人听了南云这话,大抵都是要不好意思的,可容安却并没有,反而认认真真地说道:“因为我很喜欢她。”
南云原本是想要逗容安的,结果非但没得逞,反倒被他这坦白直率的回答闹了个红脸:“你……”
缓了缓后,南云哭笑不得道:“你可真是敢说啊。”
容安心安理得地将此当做了夸奖,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来,看起来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南云看着他这模样,却忽而想起些旧事来,怅然地垂下了眼。
“云姐……”容安能看出她莫名难过了起来,但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手足无措道,“我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南云摇了摇头,露出个安慰的笑来:“不干你的事。说起来,方才那话你对阿榆说过吗?”
容安点点头,如实道:“可她只让我不要再说了。”
这的确像是桑榆能说出的话来,南云又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来找她呢?”
“她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容安狡黠地笑了,“可只要我的心思没改,就还是会来的,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想听了。”
南云正想再问什么,就被桑榆扯着袖子给拉走了。
“你怎么还同他聊起来了?怕我的麻烦还不够吗?”桑榆在南云腰上掐了一把,又奇道,“说起来,你也不是那等自来熟的人啊,怎么待他这么例外?”
南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声道:“容公子让我想起个人来。”
桑榆好奇道:“什么人?”
“阿辰。”南云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饶是桑榆,也是愣了片刻后方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姜南辰,是多年前南云那个走失了的幼弟。
当年因着幼子失踪,姜家耗费了不知多少银钱四处找寻,哪怕是有任何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会大老远地去证实,可却总是无功而返。
这么些年过去,姜家又几经周折,才算是放下了这件事。
桑榆很清楚幼弟在南云心中的地位,听她这么说后,倒是再没什么嗔怪的意思,只是随之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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