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凤凰儿脱了鞋和外裳上了床。
赶路这几日她们俩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聊一聊,其实都有好多话想和对方说。
阮棉棉揽住凤凰儿的肩膀,闷声道:“明日就要回京了,你有什么想法?”
凤凰儿轻笑道:“你是在担心回府之后如何应付司徒曜吧?”
“唉——”阮棉棉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不知道拿那渣男怎么办才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名义上总是夫妻,就算想和离也不能一见面就开撕。
在撕破脸皮之前还不得不和渣男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真是想想就心塞。
凤凰儿道:“‘阮氏’和司徒曜六年前就闹掰了,最近一次见面也在三年前。夫妻长时间分离,生疏感是难免的,暂时你就不用搭理他,先观察一段时日再说。”
阮棉棉撇撇嘴,不这样还能怎样?
阮大将军夫妇都是年过半百的人,某些方面肯定是有些固执的。
既然他们都说司徒曜那渣男还有些可取之处,和离的事情就只能靠自己。
不拿到渣男的重大错处,自己怎么提和离?
可听槐花大姐的意思,那渣男似是有意同自己和解。
既然想要和解,他最近一段时间一定会夹紧尾巴做人。
所以短时间内想要从他身上寻到错处并不容易。
目前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耐心等待渣男犯错。
真是被动得很,完全不符合她阮棉棉的行事风格!
阮棉棉转过头看着凤凰儿:“那你呢?最近我看你忙得很,皇长孙那边可有消息了?”
凤凰儿笑道:“这种事情急不得的,密州离京城很远,离汾州就更远,我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提起皇长孙的事情凤凰儿也有些心塞。
密州那边只是她派出的其中一队人。
其余几队分别去了京城、苻家祖籍、左家,却没有传回任何一个关于皇长孙的确切消息。
这就说明大宋皇帝对长孙极为看重。
否则以外祖父手下的这么多能人,这么长时间岂会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阮棉棉还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
音乐都是相通的。
她虽然不擅长管乐,但不代表她就不会欣赏。
这箫声虽然才刚开始不一会儿,曲子也不是她曾经听过的,但她一听就知道吹奏者的水平极高。
这家不起眼的客栈中竟然还住着这等高人!
阮棉棉屏住呼吸,打算再听仔细些。
没曾想身边的凤凰儿却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趿着鞋朝房间门口奔去。
阮棉棉惊道:“小凤凰,你……”
只见凤凰儿拉开内室门,朝外唤道:“春桃姐——”
今晚轮到春桃值夜,她此时正在灯下缝衣裳。
听见姑娘叫唤,她赶紧放下针线端着烛台走了过来:“姑娘?”
凤凰儿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叮嘱了她几句。
“……你赶紧去寻外祖父,把我方才的话告诉他。”
“是。”春桃转身朝外走去。
阮棉棉坐起身疑惑地看着凤凰儿:“发生什么事了?”
凤凰儿走回床边,重新钻进被窝里才道:“方才那支曲子是燕曲。”
“你的意思是……”
阮棉棉刚说了五个字,就听方才那箫声突然间就转了个调。
“小凤凰,这不是你那……”
凤凰儿点点头:“就是《秋风》。”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激动
刚开始的时候阮棉棉还觉得凤凰儿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一支曲子而已。
谁规定大宋的人就不能吹奏燕曲?
谁规定吹奏燕曲的人就一定同燕国有关?
可《秋风》不一样,这可是小凤凰的父王大燕昭惠太子所作的曲子。
而且据说当年并未外传。
所以能够吹奏《秋风》的人多半是燕国人,而且身份绝不会低。
燕国有意同大宋和谈的事情她们听阮大将军说过。
可在正式和谈之前,宋燕之间还是敌国,身份不低的燕国人到大宋来总不会是游山玩水吧?
“小凤凰,你是打算让你外祖父把这人给抓了?”
“不。”凤凰儿摇摇头:“此时不宜打草惊蛇,我只是让人去看一看是什么人在吹箫。
前些日子听外祖父说三月燕国使团就会抵达宋京,这人八成是提前来打探消息的。”
“你怀疑此人是燕国使团成员?”
“不管此人是什么身份,让外祖父留意一下总不会有错。”
阮棉棉深以为然。
她们已经做了宋人,自然要站在大宋一边。
两人正说话,只听那箫声又变了。
虽然旋律大体还是《秋风》,风格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凤凰儿悠悠道:“看来此人并未得到《秋风》的全部曲谱,是有人后来补齐的。
不过这人也是个精通音律的大家。
他补齐的部分同原曲几乎可以说是浑然天成,没有听过原曲的人,很难听出其中有什么瑕疵。”
阮棉棉知道凤凰儿八成是又想起她的父王了。
她温声道:“事情交给你外祖父就行了,咱们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
“嗯。”凤凰儿也懒得回自己房间了,依言轻轻合上了眼睛。
※※※※
司徒曜的糟心年终于过到了尾声。
契丹话他已经基本掌握,水平甚至不亚于鸿胪寺那名负责教他小吏。
至于本就是基于汉字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契丹文字,他学习起来更是轻松。
轻松之余,最大的糟心事依旧没有着落。
司徒明竟给他来了一出“黄鹤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司徒曜听着随从的回话,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他就不相信了,司徒明夫妻二人能在他岳家躲一辈子!
有本事他就带着他的好姨娘去杨家做上门女婿,还省得留在成国公府碍眼!
“三爷,好消息——”
正想着,苏白和云娑兴冲冲走了进来。
司徒曜敛住情绪道:“怎么了?”
苏白福了福身道:“方才有人来回话,说半个时辰前阮大将军一行人已经进了北城门,夫人和六姑娘说话就要回府了。”
司徒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云娑忙补充道:“还不止呢,听说五少爷也一并回京了。”
“什么!”司徒曜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脚和桌子腿绊在一起,险些摔在地上。
苏白和云娑忙上前搀住他的胳膊。
他摆摆手道:“不妨事,你是说篌儿回来了?”
云娑不得已又回了一遍:“是,五少爷也随夫人一起回来了。”
司徒曜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的儿子终于肯回来了!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篌儿看他的眼神。
明明还是个六岁的小男孩儿,冰冷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把他的心都扎得生疼。
这几年他几乎每个月都给他们母子三人写信。
阮氏那边一年还能给他回一次信。
虽然内容无非就是报个平安,简单说一说府里的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关切的词语,但他知道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可孩子们却从来不给他只言片语。
箜儿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话,但她有亲娘在身边照顾,他多少还能稍微放心一点。
可篌儿……
他唯一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离开了娘。
虽然跟在岳父大人身边也不缺人照顾,甚至比留在国公府更有出息,可他太小了啊。
六岁……直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岁,却已经随着岳父大人上了战场。
他这个失败的父亲,不仅做不到替他遮风挡雨,甚至还缺席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
他一度都认为篌儿再也不会回成国公府,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可最终篌儿还是回来了!
“快,快给爷梳头换衣裳,换最体面……不,换最素净的,月白色没有绣花的那一身……”
当年阮氏初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的就是一身简单的月白锦袍。
箜儿和篌儿小时候也最喜欢看他穿那样的衣裳。
多年不见面,他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妻儿面前。
苏白和云娑有些无语。
自家爷可真是……天真!
就算五少爷愿意回府,也肯定不是因为他。
还有夫人和六姑娘,她们心里对爷的怨气那么大,岂会因为一身她们曾经喜欢过的装扮就全都忘记了?
苏白不得已劝道:“爷,奴婢觉得您还是先去净面,这……”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能看出半分仙气。
别说穿一身白,就是驾着云去也白搭。
“哦哦,对对……”司徒曜有些语无伦次道:“净面……不,让人给爷备热水,爷要好生沐浴一番。”
苏白云娑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二爷一家已经回府的事情是说呢,还是……说呢?
最终两人还是选择暂时不说,一起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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