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两人安静对坐,沈惟铮靠在车壁上,好似在闭目养神,姚青视线落在自己裙摆上,同样一副安静模样。
之前昏迷时,沈惟铮死活不放开牵着姚青的手,宫里许多人都看到了,后来随着伤情好转,他人彻底清醒过来,虽然没再像之前那样非要抓着人不放,但只要人不在跟前,还是会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焦心得让一大群人时时盯着姚青,生怕她消失太久刺激得人伤情再度恶化。
因此,宫里不少人都觉得两人之间情意深厚,还有些讨巧识趣的特别愿意帮着沈惟铮盯人。
对于这番情形,就连帝王都十分宽容的予以了包容,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乐见其成。
现在终于出了宫,两人身边没了无关人等,姚青面前的沈惟铮没了之前的惺惺作态,他闭眼靠在那里的模样,才让她觉得那真的是他,而不是鬼上身或者脑子坏掉了。
他看起来并不想说话,姚青那些想问的也就这么堵在了嘴边,马车朝着崭新的明英侯府缓缓而去,她想,至少在分开之前,她得从沈惟铮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再长的路都有尽头,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时,姚青伸手拦住了对她视而不见想要下车的沈惟铮,开启了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第一场谈话,“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沈惟铮看着横在他身前的纤弱手臂,眼神平静无波,“我不想和你在这里说。”
语毕,他越过姚青的阻拦自顾自下了马车,朝着侯府而去,姚青即便心情不佳,十分不想搭理这个人,却抵不过内心诉求,最后只能神色难看的紧跟着下了马车。
沈惟铮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一路去往后院正房,他脚程快,姚青紧赶慢赶都没能窥见这人的半个背影。
今生的明英侯府位置和内里同上辈子截然不同,姚青走在庭院里,不免有种奇怪的感觉。
等她被殷勤的仆人引至正房时,那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越发明显。
院子里很静,就连鸟叫蝉鸣都没一声,她掀开门帘,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跨过门槛进了门。
因为是新赐的府邸,正房这里除了些简单家具并无其他,显得凄冷空旷极了,先她进门的沈惟铮不见人影,姚青往里走了两步,想看看人到底在哪儿。
她视线刚在房中扫一遍,身后就传来了砰地一声甩门声,接踵而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身体与气息。
姚青眼睛只来得及看到半边模糊人影,就被人强硬的搂进怀里,陷入了抗拒与挣扎。
沈惟铮像个疯子一样抓着她不放,手劲大得吓人,姚青甚至有种快要被勒死的错觉。
她头上的簪子步摇哗啦啦往下掉,梳好的发髻被扯乱,衣裙更是皱得不像样,嘴巴没有空隙说半个字。
茫然,不喜,烦躁,恼怒,以及最后的示弱乃至恐惧,起伏的心绪将时间拉长,她像是被迫走了一趟漫长的旅程,终于得以逃出生天时甚至多了分莫名其妙的解脱一般的喜悦。
这些复杂的情绪足以说明沈惟铮带给了她多大的压力,事实上,现在的沈惟铮在她看来确实不正常。
就像此时,因为她几近窒息的呼吸,沈惟铮终于舍得放开她,她靠在门边的墙上,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像被逼到绝境无处可逃的猎物。
“晚晚。”沈惟铮又用那天醒来时一样的语气唤她,那声音听得姚青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叫魂一样不断地重复又重复,呼吸贴着她的面颊与颈项,留下湿-润痕迹,姚青避无可避,在他想要再度亲过来时,受到惊吓一般厉声制止了他,“沈惟铮!你疯了!”
大概是她声音太尖锐,又或者看起来太过疾言厉色,沈惟铮停下了靠近的动作,眼神距离她分毫之遥时,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答了她,“是啊,我疯了,晚晚,你看看我,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不疯呢?”
姚青觉得沈惟铮的样子奇怪又可怕,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但这不影响她害怕他抗拒他。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问了,就沈惟铮这副疯样,也不太可能问出什么来,她现在更想早些逃开。
“我没事要问你了,你好好养伤,我要走了。”她力持镇定,想要摆脱沈惟铮的禁锢,努力朝着近在咫尺的门移动。
但这显然无济于事,更兼她的某些用词刺激到了精神本就不够稳定的某人,沈惟铮劫匪一样扛起人就往内室走,在姚青的挣扎踢打中将人放到了尚无半分人气的床榻上。
内室很暗,姚青刚被放下来就不由自主的咳个不停,刚才情绪太激动,被沈惟铮那么一扛,不小心岔了气,她这会儿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因为过于用力一片湿-润水色。
沈惟铮手忙脚乱的给她拍肩,姚青愤恨的推开一次又一次,却抵不过这人执拗的坚持。
“晚晚,是我不好。”等她气息终于舒缓下来,沈惟铮抱着她就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兴许是刚才的大力咳嗽耗尽了姚青的力气,她这会儿没了刚才的激动,神情无动于衷的被沈惟铮抱在怀里。
她已经发现沈惟铮那难言的怪异了,此时若是继续被他奇怪的行止牵着走,恐怕又要像刚才那样陷入粘缠,姚青只得先发制人,尽量平息内心的烦躁,以一种温和又平静的语气唤人,“沈子初?”
抱着她的人用力更大了,姚青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臂,“轻点儿,有些疼。”
沈惟铮依言放开一些,额头抵着她的,“晚晚,是我。”
自己知道和当事人亲口承认是两种感觉,即便她早就认定了答案,但被沈惟铮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是回来了,同她相伴近二十年的那个人。
姚青沉默了下,抬头看向沈惟铮的眼睛,和之前的他不同,这双眼睛里充满了岁月风霜遗留下的痕迹,就像当年她回来时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
“澄儿和心儿呢,他们怎么样?”比起其他,姚青始终最在意这个,现在终于有人能给她答案,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惟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和上次诈她不同,这次沈惟铮的表现十足十一个真正的父亲,他说,“我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两个孩子都姻缘美满儿女双全,”顿了下,他又补上一句,“至少在我死前,他们全都很好。”
至于死后两个孩子如何,他已经顾不到了,但沈家权势富贵不缺,圣眷优渥,不出意外的话,一生安享富贵是没问题的。
从沈惟铮嘴里说出的答案终于让姚青有了触摸-到前世的真实感,卸去双肩重担一般,她无力的垮下肩膀,闭目扶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惟铮将她披散在肩膀上的乱发理顺,轻声开口,“我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只除了你,晚晚。”
只除了你。
唯独她,他让她屡屡伤心难过,没能照顾好她。
或许是因为沈惟铮解开了她最深的心结,移开了那块压在她心口许久的巨石,姚青看他已没有之前厌烦。
对她来说,他的奇怪异常乃至疯狂都不是最关紧的,甚至因为她重新开启的第二段人生,已经显得无足轻重。
时间在她身上显示了自己的力量,除了血脉相连的儿女,他带给她的伤痛留下的痕迹都在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如果不是这辈子的沈惟铮依旧同她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一起的话,到此为止应该是一段还算圆满的新人生。
只是可惜,沈惟铮就像是阻拦她的绊脚石,非逼着她跌倒一次又一次才算是对得起他的存在。
姚青接下来又心平气和的问了上辈子的姨父姨母以及其他亲朋好友,沈惟铮老老实实的给了答案,就算这些答案可能有修饰美化或者隐瞒,对姚青而言也属于可接受的范畴,毕竟,她和那些过去已经隔了太久。
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她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她问完了想问的,得到了还算舒心的答案,神情之中都多了几分圆满。
然而,有人并不乐见这样的场面,沈惟铮对她道,“晚晚,你没有问我。”
她问了所有人,亲近的不亲近的,相干不想干的,唯独没有问他。
他是她的丈夫,他对她那么重要,她却偏偏遗忘了他,选择遗弃他。
姚青看他一眼,没有开口,有些事情何必要问呢,她知道他会被照顾得很好,被自己或者被其他女人,没有区别。
比起关心他剩余的人生,她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原来的你呢?”
她既然不关心也不想问,沈惟铮也不会强迫她,毕竟他舍不得,至于她的问题,“我就是我自己,可能因为之前出任务受了重伤,所以想起了过去。”
想起当年她嫁他,给他生儿育女,想起她恨他,差点视他如陌路,更想起她死后他是如何度过那些漫长的日日夜夜,在悔恨中憎恶折磨曾经的自己的,还有这辈子,从初遇开始,她就不曾掩饰的冷漠疏远与厌恶。
她甚至打算嫁给谢真,对他的心意与求亲不屑一顾,若非如此,他不会拼了命的去立功,更不会任务途中分神以致于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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