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应声,扶着自家看似心情不错的主子往花园去,没敢将外面传来的消息告诉她,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 若凭白触了姑娘霉头,就算她是多年心腹,也少不得吃些苦头。
王妃娘娘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她那点儿能好好活着的小小私心,就只能暂且对不住姑娘一回了。
花园中,姚青同相熟的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话,京里的各色八卦听了一耳朵新鲜,正觉有些腻味时,身侧的两个姑娘突然提到了原平伯府,因为杨显明和杨婉的关系,她几乎是立刻打起了精神。
然后就听了一出纨绔子弟仗势欺人卖-身孤女,结果反而惹到五皇子外家表弟被打断了一条腿的好戏,等意识到那个被人打断腿的纨绔子弟是杨显明时,姚青怔了下。
上次那人颇让她印象深刻,回去姨母提到原平伯府那边的提亲也不甚痛快,虽拒绝得干脆,但奈何对方几次三番上门,一副不好打发的架势让她很是生了一会儿闷气。
此时听到杨家这人倒霉,姚青心里既意外又痛快,只是想到这杨显明和杨婉之间的联系,且说不定会牵扯到八皇子的内宅纷争,她又忍不住皱了眉。
杨婉这个人,行-事无所顾忌,并不好相与,她得多想一想。
饮宴至中途,姚青离席,皇子府的花园近期修缮,从饮宴的花厅去往如厕的地方时,姚青发现王府中不少地方大改,带路的侍女虽尽心尽力,中间却还是绕了不少弯路。
她心里想着事情,收拾好出来时却发现外面早已没了王府侍女和自己丫头的踪影,姚青心口跳了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围静得厉害,她提起心神,谨慎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但实际情况和设想中却有所不同。
姚青提起裙摆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而去,不管今天在这里有人安排了什么意外,只要找不到她人,就不见得有发生的机会。
绕过路边翠竹掩映的竹林,即将踏上石子路时,她听到了身前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杂乱脚步声。
重重的脚步声明显是属于男人的,且还不止一个,她还未想好要改道,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强硬的揽住人就往旁边去。
受惊吓的声音被捂在嘴边的手堵回了嗓子眼儿,那人带着她脚不沾地几步躲进了嶙峋的山石后,姚青眼角余光扫到了对方的脸。
正是前两天晚上夜探她闺房的沈惟铮。
虽然被吓到后她就闻到了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但在没真正看到他前,她心底始终是抗拒着相信的。
山石后,她被沈惟铮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困在怀里,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属于男性的粗-鲁嗓音。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三两句的短暂交谈之内,让姚青听清楚了来龙去脉,这两人受人指使,在这里奉命“唐突”女客,且要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以达到毁了某人清誉乃至清白的目的。
在听到内容的那瞬间,姚青脑海中几乎是立刻浮现了杨婉的脸,还有之前的杨显明,她必须要承认,这位杨侧妃对她的恶意与针对已经到了决不可轻忽的地步,更甚者明确一点来说,她们是彼此的敌人。
不管杨婉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在姚青心里她已经属于不死不休的敌人,对方以如此手段待她,她自然要以牙还牙。
她不由自主的咬了下嘴唇,正思量着回报对方的手段,耳边突然传来低声耳语,“别咬。”
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被咬得发白的下唇,姚青身子颤了下,却怎么都没办法挣开沈惟铮有力的禁锢,只得垂眉低目道,“多谢大公子救我,好意我心领了……”
“别和我说这些无聊的客套话,我不想听,”沈惟铮声音压得极低,愈发显得隐在语言中的情绪迫人,“现在不是和你计较的好时机,有什么话等我忙完之后再谈,到时候我不会再给你装乖卖傻的机会。”
语毕,他松开她,作势打算离开,姚青还未松口气,就被对方蜻蜓点水般在耳根处落了个吻。
她羞恼情绪泛上脸颊却没办法同人计较,外面两声短暂的疾呼与沉闷声响过后,远处嘈杂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接近越来越喧闹。
“王妃娘娘,就是这里!”娇-嫩清脆的有力女声穿过竹林而来,“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他们的!”
“红鸾姐姐说得对,娘娘,我也看见了的……”
拉拉杂杂的女声交织在一起,先是义愤填膺大惊小怪,等距离越近时,许是看到了石子路上刚才被沈惟铮打晕的两个男人,就像是水落入了滚油里,瞬间刺刺拉拉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竹林外面二三十个女人聚在一起,闹起来的动静可以说是沸反盈天,嘈杂的人声与人群来来回回奔跑的动静闹得姚青都有些耳朵疼,更别提置身其中的人了。
“药”“清荷院”“看见杨姨娘”“私相授受”“大夫”等零碎字眼时不时飘过来,还能听到八皇子妃声色俱厉的呵斥,姚青从树丛间看过去,直觉是一场好戏。
不过这场众人唱罢我登台的好戏仅仅持续了短暂时间,很快在一声尖叫着“血”和“大夫”的凄厉嗓音中落下了帷幕。
本该是这场好戏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深受其害的杨婉在众多贵妇与侍女的惊吓中捂着肚子晕倒在了丫头怀里,裙摆上晕开大-片骇人血迹。
今日八皇子府的这阵势让登门做客的人家看了场好戏,在场所有人有人唏嘘,有人心虚,有人焦虑不安,端的是众生百态。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端,宴会中途夭折,王府妻妾内斗家丑外露,八皇子爱妾杨氏小产,闹起的一场风-波给京中贵妇圈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料。
人群散去后,姚青从树后走出,此时的竹林里早已无人,和刚才的喧嚣闹腾不可同日而语,但石子路上还留有从杨婉身上流出的鲜红血迹,在满目翠色中越发显得刺眼。
姚青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放眼四顾,完全不见沈惟铮踪影,远处传来海棠寻人的声音,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快步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府的马车上,海棠唠唠叨叨的说着王府的事,言语间很是感叹,姚青听得漫不经心,心里则想着沈惟铮的事。
这人分明早已回京,行迹却始终不漏,除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鸡零狗碎,明显就是身负重任。
尤其今天在八皇子府看到他更让姚青心里不安,以沈惟铮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他出现在那里很显然是别有用意,想到朝中这两年一直闹腾不休的求立太子事件,很明显帝京中风雨将至。
但不论朝堂中闹腾什么大事,就沈家这个空有爵位但无实权且毫无出彩人物的空架子,图个安稳并不算难。
倒是沈惟铮骁龙卫出身,深受皇恩,即便行-事同前世相比有所变化,恐怕日后依旧前途无可限量。
***
这之后的几天,八皇子府的风-波在京中闹出不小动静,因为杨婉的关系,姚青分出心神关注了个头尾。
听到杨婉先是失子,后是失宠,且分别见恶于八皇子与母家,她未见得爽快欣慰,但也并不打算停止落井下石的手段。
仗着背后有八皇子,杨婉手上有不少赚钱的生意,门下也依附了不少商人,趁着她分-身无暇,姚青毫不客气的挖了她墙角,断了她金钱上的命脉,就算日后她东山再起死灰复燃,这吃到嘴的肉也没人会吐出来。
忙于他事的沈惟铮这阵子没空来扰姚青,她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至此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她准备收尾时,有事情落到了她头上。
“王府那边要再加一成?”
姚青放下手里的账本,看着年近半百苦着脸满目忧愁的老掌柜,眉头紧皱。
竹纸是她手里最赚钱的生意,当年有沈惟铮做靠山,她才能守好这个聚宝盆,但饶是有他威名在外,暗中觊觎使绊子的人与势力依旧不在少数。
今世她势单力薄,沈家也是个难让人看在眼里的,因此从打算做这门生意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找一门靠山,因此当年费尽思量几经周折投进了宁王门下,以每年一半收益换来了平安与保障。
只可惜,几年过去,如今的宁王府已不满足于那些收益,想要在她身上再割一刀了。
钱财果然不如权力牢固,姚青面无表情的想,即便她早已深知,再次被迫认清这个现实还是难受。
想来除非她能像上辈子一样嫁给沈惟铮那样后来位高权重的男人,否则她今生都不大有可能如过去一般恣意。
撇开脑子里这些无聊的想法,她看向老掌柜,“这是王府那边的意思?”
老掌柜点头,“王府大管家是这么透露的。”
姚青想了想问道,“那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这个倒是不清楚。”老掌柜道,“姑娘这么问,莫不是心里有了想法?”
姚青点头,“咱们当初投靠王府,我看中的就是宁王殿下的为人,以王爷的品性,不大可能突然变卦,想必事有蹊跷,你让人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的意思,查清楚再说其他,大管家那边,也先拖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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