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绣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就像古书里描绘的世家贵公子般高贵又温润,只是安锦绣觉得眼前这人没有她记忆中的那么犀利和尖锐,倒是让她想起了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个男子当真衬得起这句诗。
“陛下,您醒了?”
顾长雍抬起头来,他眉目间稍稍带着疑问,经过这一夜,顾长雍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以前更糟糕,只是,阿秀是否想起了以前的事?
“嗯。”
安锦绣轻轻的点头,直到看到顾长雍的眼睛,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她所有的感觉都来自顾长雍的眼神。
顾长雍的眼睛里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寒谭,带着疑问的时候,更有一种格外的威严,仿佛能看透人心。这让安锦绣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确实是心虚,她一个不速之客,却意外的占据了这副身体,虽然并不是她本意,却也是让顾长雍失去了‘她’。
“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舒服?”
顾长雍靠近安锦绣,一只手伸向她的额头,温热中带着雪的气息,竟是意外的缓解了她紧张不安的心。甚至,安锦绣觉得,她从他身上,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暖。
就像冰天雪地中的人,突然得到了一抹烛光,烛火很微弱,却足以让人得到救赎。
“扶,扶安,我没事。”
安锦绣微微撇开眼睛,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也不明白自己骤然慌乱的心。
顾长雍见到安锦绣这个样子,有些不放心,替安锦绣把了把脉,发现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车辕咯吱咯吱的作响,如果从高空往下看,会发现从流蓝都城中缓缓,分流出三个车队,分别往北,西,南三个方向出发。而安锦绣就在南方车队最大的一辆马车里。
“陛下,既然你未曾恢复记忆,就由顾某替你讲讲麒天国的事情,你三个月未曾上朝,也该露露面了。”
顾长雍看安锦绣的反应,便知道她没有恢复记忆,而安锦绣反常的举动,他只当是她暂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一国之君何等重担,却是她以柔弱之躯来承担。顾长雍心中微疼,语气也刻意的放轻柔了些,安慰安锦绣:“陛下莫怕,一切有我呢!”
安锦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自己想眼眶发酸,这样的话,她过了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没人对她说不要怕,没人对她说一切有我。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她突然很羡慕原身,能得一人倾心相待,是何等的幸运!可是,这话终究不是对她说的。
她不过是现代的一个孤女,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从始至终,孑然一身。现在来到这个不知名的躯体里,霸占着一个男人对原主的爱。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坐了起来,后背及时多了一个靠枕,柔软而温暖。安锦绣不敢直视顾长雍的眼睛,便左右打量起这个马车。
马车不想寻常马车那样仄逼阴暗,而是像一间房屋大小,里面一应家具齐全,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地面铺着洁白的毛毯,角落里点着安神的香袅袅而起,淡雅的很。安锦绣虽然不知道这些物品是什么叫法,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扶安,我该怎么做?”
安锦绣还是出声了,她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顾长雍的身上。
顾长雍沉默了一下,他抿了抿苍白的唇,慢慢的说:“我会一样一样的教你,你要信我。你暗卫隐无心,亦是可是信任之人。”
“好。”
安锦绣于情于理都该信任他,她没有半点迟疑的说了声好,眼下的路,她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我便先大略的给你讲讲麒天国的历史,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顾长雍斟酌了一下,决定先给阿秀讲讲当今天下的格局。安锦绣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自大业灭国,今天下四分,而我麒天国位处南方,以落霞峰为界与流蓝国相隔,以千秋岭为界与孤漠相望,与蒙雨国遥遥相望,它是正北,而麒天正南。”
随着顾长雍低沉而磁性的解说,安锦绣渐渐在心中勾了出一副画面。确切的来说,是一副地图。
顾长雍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接着说:“先帝瑾帝与元后情深似海,瑾帝后宫空置,独宠元后一人,虽然满朝文武大臣不满,但是瑾帝惊才绝艳,足以压下不平之声。瑾帝平生仅有一子,便是你,元后生下你之后便再无身孕,你自小,瑾帝便封了你为太女,参与朝政。一年前,瑾帝去世,而元后安排好一切,也随瑾帝去了。”
说道最后,顾长雍的声音有些低也有些慢,可以看出,顾长雍对瑾帝的尊敬。
安锦绣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难怪原身不过是一个女子,却成为了一国之君。瑾帝与元后,安锦绣心中默默的念道,或许是被帝后情深所感动,她觉得心里蓦然一动,竟是有些哀伤。
安锦绣低着头,没有说话。顾长雍见状,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安锦绣柔顺的长发,“瑾帝他老人家亲手把你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别伤心。”
听到顾长雍的话,安锦绣更加难过了,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越好,她就越愧疚。她不能告诉这个男人,她不过是一抹来自现代的孤魂,不是他的陛下,也不是他想要照顾的那个人。
她本来是不在乎生死的,可是现在,她好像并不想离开这里,纵使内心饱受煎熬,也想得到顾长雍给的温暖。她就像一个偷走属于别人的阳光的小偷,惶恐不安着,又暗暗窃喜着。
可是眼前的男人越是爱她,她就越痛苦。因为爱的根本不是来自现代的那个不起眼的她。
只要她自己不说,便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或许?或许什么呢?安锦绣并没有说。
安锦绣抬眸看着顾长雍,想了又想,还是说:“你可以叫我安安吗?”
安安是安锦绣的小名,是捡到她的院长奶奶起的,她不想当阿秀,她是安安。
“好,安安。”
顾长雍一点儿也不吃惊,眉目柔和的像是雪山上的春水。
第24章 探子
麒天国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后绵延一公里,被重军重重保护,如同移动的房屋般的马车在路上很是显眼。其实麒天国使团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但顾长雍想到阿秀如今在里头,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
虽然并没有旁人得知她的身份,但他却早就命人准备了最舒适的环境,马车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亲自过目的。
顾长雍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也待在这辆马车上。毕竟麒天女帝按理说应该坐在朝堂之上,而不是这驾马车上。
白露轻轻敲了敲马车的木质门,顾长雍微微皱眉,因为这个时候安锦绣已经睡下了,他看了看安锦绣,小脸红扑扑的,可见她睡得正香,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他怕外面的敲门声扰到安锦绣,没有来得及披件衣服,就直接起身出了马车,坐在赶车的地方,接近黄昏的天,带着寒意。白露见状,有些心疼自己大人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为了夫人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如今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但他也只是唉了一声,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隐无心已经到了,在马车旁边随行。”
白露老老实实的将这天收集的情报秉告给顾长雍。尽管他并不知道隐无心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让隐无心先休息一下,这几天彻夜赶路,怕是累了。”
顾长雍目光了然,隐无心追终技术绝顶,哪怕没有通知他,他依旧能找来,更何况,他还传了信。
“大人,属下说了,可是隐无心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不愿去休息。”
白露苦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人。
“既是如此,不必再劝!”
顾长雍知道,隐无心是因为愧疚上次的事情,他身为皇家暗卫首领,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人,也的确该罚。可惜暗卫只掌管在历来陛下的手中,陟罚臧否,皆由陛下定夺。
“是,大人,还有一件事。”
“说。”
“魏先生交代,要将这个交给您。”
白露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顾长雍伸手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神色一动,便合上了。
“白露,暗中监视张诗政,他传的信,每一封都要交给魏先生过目。”
“是,属下听令。”
“还有,告诉魏先生,加强防卫,也许路上不太平。”
“是。”
“对了,咳咳咳,再行五公里便安营吧。”
顾长雍掩住口,拼命的压下自己的咳嗽声,一股痒意在他喉咙处挥之不去,很是扰人。
“是,大人。”
白露欲言又止,但还是离开了。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大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渐渐隐去。
“怎么不穿件披风,外面多冷啊?”
顾长雍觉得身后徒然一暖,竟是安锦绣出来了,给他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