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一边抹了抹嘴和下巴一边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你说——你是捕快,”希音点了点头,顿了顿后又道,“他们都叫你三爷——名字确然有些古怪,不过无妨,只是个称呼罢了,不必介怀。”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气虽仍是平板得很没有什么起伏,眼底却似是隐隐有些安慰之意。
果然“三爷”这个称呼在她的理解中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名字罢了,而且居然还安慰他——追命简直是哭笑不得,随手揉了揉自己头顶的头发,哈哈大笑了一声,摇头道:
“我姓崔,叫崔略商——不过这个名字恐怕现在也没多少人还记得了,外号追命,排行老三、年纪又一大把了所以他们都叫我三爷——你怎么叫都行,反正也就只是个称呼而已。”
希音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先前大约是误会了,微微垂首,认认真真地叫了一句“追命”,而后便不再多话,伸手捧起了自己的那一小碗白饭准备吃晚饭。
追命却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致地笑着看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希音刚要伸出去夹青菜的筷子顿了顿,规规矩矩地收回来、捧着碗,一板一眼地答道:
“我道号——希音。”
作者有话要说: 夸人家长得漂亮要多笑笑什么的,三爷这是调戏还是要做人生导师的节奏?
#小希音的的频道好难找啊23333333##三爷你这么快和萝莉同居,你师父诸葛小花他造吗?#
☆、萧府
第五章
萧府
希音到底还是没有动追命的饭菜,一个人捧着小碗认认真真地吃着青菜豆腐,倒也没有半点的嫌弃和不高兴——修道虽与修佛不同,但毕竟也是清修之人,平日里饮食清淡得很,她早已习惯。追命也不勉强,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个青菜豆腐、一个有酒有肉,竟也是异常和谐地吃完了这么一顿饭。
希音素来话少,安静地吃完饭后就进了里间,开始认认真真地做晚课——原本晚课应当是在饭前的,但一来她今日在外头跑了一整天,实在是有些饿了,二来如今毕竟是出门在外,也就便宜行事、不那么拘泥了。
再然后——两人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头,就这么毫无芥蒂、相安无事地各自入睡了。
追命第二天一早是被惊醒的——他素来警觉,睡梦之中恍恍惚惚听到似乎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内室传来,猛地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会儿还早得很,离卯时也还有许久,天色也才刚蒙蒙亮、屋内一片昏沉,追命随手抹了抹脸让自己彻底清醒,侧过头动了动耳朵仔细听了听——动静果然是从里间发出来的。
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虽说迫于案子的缘故不得不同住一屋,但擅闯进去总是不太妥当。但这时间实在是太早了些,万一真的有什么事……追命略略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往内室走去。
也不知道萧长空当初建这屋子的时候是不是怀了什么别样的心思,虽然一直空着没有人入住,但屋子的布局着实有些微妙,内外室之间并没有门,而是用一道精致的珠帘隔开——象征意义要比实际的间隔作用大得多,根本就遮不住什么。追命刚一走近,就看见了屋里那道娇小的身影。
追命一怔,立时背过身去,屋内人影一晃、眨眼间他就已经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屋子那头的小姑娘并没有出任何事,只是早早地就起了床,方才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摸索着去点灯。天色还早,屋里的光线还昏暗得很,但追命的目力向来好得很,光线并没有妨碍到他的视线,他清晰地看见小姑娘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白日里总是规规矩矩束起、戴着道冠的长发正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甚至连袜子也没有穿,就这么赤着一双白皙小巧的脚踩在地上,似乎是丝毫不怕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大约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神色却满是茫然和迷糊,再加上她揉着眼睛的动作,倒是将她身上平时萦绕着的冷意一扫而空,反而显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娇憨和可爱来。
早已躺回床上的追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伸手将被子拉高蒙住自己,倒头继续睡觉。
追命的轻功深不可测、身法飘忽,行动间几乎完全没有声响。希音自然是不知道追命已经醒了,以为他尚在熟睡,经过他床前时脚下微微一顿,神色未变,脚下的步子却是放得更轻了。
……
希音的生活一向都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一早起来做了早课、吃了早饭后,就开始如同往日一样认认真真地在院子里练剑,追命却是开始找了萧府的人挨个问话——他也不避开她,她在院子里练剑,他就坐在屋里开着门、大大方方地问着话。希音内力不错,即便是专心练着剑,也很轻易地就能将屋里的对话尽收耳中。
萧长空和萧夫人有一子一女,女儿去年才刚出嫁,儿子如今却是正在汴京的一间书院求学。五年前萧长空纳了江氏为妾——就是前日夜里和萧长空一起被杀害的那一位。自江氏入门后便深得萧长空的宠爱,三年前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自此更是长宠不衰、这幼子也是备受萧长空的宠爱、予取予求。
——追命和萧长空虽是老朋友了,但男人在一起喝酒聊天,自然是不会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有些事,他倒也是至今才刚知道。
希音默不作声地吃完了午饭,起身往房间里走,正要去打坐冥想,先前一直在喝酒的追命却是忽然间站起身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走,看看尸体去!”
希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神色有些疑惑。见他正自顾自地往葫芦里灌着酒、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这才忍不住开了口,看着他认真道:“你是捕快,我是女冠。”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捕快,所以查案是你的职责,和她没有关系。
追命这会儿已经将葫芦倒满、把它在自己的腰间牢牢地系好,抬头就见小姑娘正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微微低了头饶有兴致地去逗她:
“你不是道姑么?正好可以做做法事啊!”
希音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真的认真在考虑这个问题,却很快就摇了摇头:
“我道行低微,并没有资格做法事——我也不会。”
小姑娘板着一张精致的笑脸,此刻却是满脸的严肃认真——说了一个玩笑却被人当了真、一本正经、平平静静地拒绝了,追命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转过来年来和希音“大眼瞪小眼”,半真半假道:
“我要看守你,你要是不去,我就脱不开身过去。”
希音愣了愣,仰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却到底还是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追命笑,一边走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年纪轻轻地别老一个人闷着,多出去走走才有意思。”
希音仰头看他,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走,却是轻轻咬了咬嘴唇,略有些迟疑地问:“什么……叫做有意思?”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师兄学剑、修道,日子过得很简单、简单得甚至有些千篇一律,但这么多年来她却从未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清静、充实,她很喜欢,大师兄也觉得这样很好。一直到她莫名其妙地到了大宋、认识了这个人……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才有意思”。他常常带着笑,好像心情总是很好,说话做事总是没有什么规矩、看起来很不认真,还常常贪杯酗酒,却又并不讨人厌……
这样……就是叫做有意思吗?
追命回过头来,就见希音正略略歪着头、轻咬下唇,神色疑惑茫然,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极为不解的难题、正认真思考却又怎么都解决不了一般。这般模样的小姑娘实在是有趣得很,追命终于有些忍不住,伸了手——避开她头上的道冠,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笑,随口道:
“我不懂什么修不修道的,只不过我觉得这世上有趣的事多着呢,你小小年纪这么刻板、什么不去试,岂不是要错过太多?况且……”
追命说到这里顿了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希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咳一声,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来:“我世叔当年还公然带着我们师兄弟几个去逛窑子,他说不懂逛窑子的人不去窑子不算什么,没什么了不起的,要懂得逛窑子的人却不去、能在其中不乱不沉溺,这才是‘正’——你一个人闷着修道不算什么,玩过了之后还能收得了心坚持修道,这才是一心向道,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有些道理……小姑娘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迟疑,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追命笑,回过头去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听见小姑娘清脆而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窑子——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