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算是无妄之灾,徒扰一夜清梦,周时生将手中帷幔放下,隔绝帘外二人,想再次入睡。
南烟亦是知晓席秀识错了人,见周时生将帷幔放下,似乎不打算理这事后,心情愈发差了。
她朝席秀道:“你别说了,我不是那什么谢家姑娘,他也不是我男人。”
席秀:“姑娘别嘴硬了,客栈后院拴着你们马车,那正是谢家的马车。”
“那马车是我们抢的,那对男女被我赶走了,如今不知道跑哪去了。”
南烟也没隐瞒,她如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什么?”
席秀显然不信。
南烟垂眸看着身上拢着的薄被,耸耸肩,偏头看着席秀,问道:“我若真是谢家小姐,可还会睡地上?”
席秀仍旧盯着南烟,南烟觉得她烦,开始赶人,“你走开吧,我要睡觉了,当然,你若不嫌麻烦也可以报官将我们两人给抓了了事。”
南烟是故意的,她不想继续随周时生南下,届时报官,官差来了,她才好借机离去。
席秀见南烟一脸的无所谓,有些信了。
她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于是扯下面罩,看着南烟道:“姑娘,那你与这男子是何关系,他与你同宿,却让你睡地上还凶你,你是否需要我助你离去,或者帮你教训他一顿。”
南烟只觉得席秀一直叨叨很烦,这要她如何说,说是她的小命在他手中,因此不得不忍辱负重,听他使唤,替他办事。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睡觉。
周时生见席秀如此发问,忍不住侧头朝两人看来,隔着帷幔,他觉得席秀摘掉面具后露出的那张脸有几分眼熟。
他缓缓将帷幔撩起,看着半蹲着身子正苦劝南烟的女子。
“席秀。”
席秀猛然从一名陌生男子口中听闻自己的名讳有些疑惑,于是侧身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周时生未答,而是将目光落在同样一脸疑惑的南烟身上,问道:“你可认识她?”
南烟摇头。
周时生复又看向席秀,问道:“你可知面前这女子是谁?”
“能是谁,还不是被你欺压哄骗的良家女子。”
席秀对周时生印象不好,她见不得女子受罪,于是打算替一直闷不做声的南烟出头。
周时生嘴角稍弯,似乎心情颇好。
他从未想过,五年后,南烟死而复生,席秀亦则主动落进他的掌控中。
这一瞬,似乎五年前在相府门前苦等未果的憋屈突然消失,翌日听闻南烟去世的空落情绪亦尽数消散。
他微仰着下颌,未看正摩拳擦掌准备痛揍他的席秀,而是将目光落在一脸懵逼,头发散乱,脸色浮肿显然未睡好的南烟身上。
“南烟。”
周时生微斜了头,懒散的靠在床栏上,开始下达指令,“将这人给我绑起来。”
南烟:“……”
席秀猛然侧身,双眼瞪的牛似的,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
南烟不解,周时生也未多解释,他双手抱胸,沉声道:“抓住她!”
南烟虽不甚情愿,但目前只得听命行事,于是趁席秀未反应过来时,以手为刀劈向席秀后颈。
席秀中招晕了过去,重重砸向地面,幸好地上还铺着两床棉被,再怎样…也应当比直接砸在地面上要好上许多。
南烟将席秀绑在椅子上后,周时生已起床穿好外裳安静的看着昏睡过去的席秀。
大半夜,他看着倒是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南烟却一脸浮肿,像大街上的疯婆子。
“将她绑了做什么?”
南烟蹲在席秀身前,神色不解。
周时生垂下眼睑,道:“南烟,我一直都记得你。”
这句话,在两人初遇时他便说过,但南烟对他并无印象,此时则顺势问道:“那告诉我你是谁?”
周时生沉默半响,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他低声道:“五年前,我是安仁坊的一名大夫,去冯府看治一名伤者。那一日,你的家仆孟养被冯希臣误杀。”
他见南烟面色转冷,侧开脸去,继续道:“在你赶来之前,孟养一直护着一名少女,而你父亲的手下却在追拿这名女子,随后,这人伤重落入安仁坊,我认出她来,她告诉我是替你母亲炳熙传话给你,却不知道为何招惹了南府守卫。我想着既然孟养如此护她,你应当是认识她的,七夕夜便在街上将你拦下。”
话说到这,南烟亦是记起五年前,那位别扭冷漠的少年。
但她不是傻子,他若真是一名普通大夫,怎会遭到黑衣人有组织预谋的追杀。
只当日那小大夫唤她炳南烟,她的全名知晓的人不多。
她看向周时生,知晓他暂且不会承认,便也未再追问他真实身份,只是以一种老友的关系道:“五年过去,你倒是长高了些。”
她缓缓站起身来,并未将重心落在席秀身上,反是道:“既是旧识,当年你都想着带我去见席秀,那么如今看在旧日情谊上可否将解药交给我。”
一日没有解药,她一日不得安心,她怕死,亦不想忐忑的活着。
周时生却是未应她的话,反是沉眉看着南烟,一出口,声音中似带上不满,“南烟,当年我在南府外候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两人谈论的重点不一,南烟见周时生脸色不对,心中亦起了异样。
那时她应当已经溺水,能出来与他相见才怪!只是想起那时有人在苦等她,醒来后一直无着落的感觉突然消散。
她诚恳道:“那时出了一些事,让你久等,不好意思。”
却是久等,一等便等了五年。
见南烟不在纠着解药说事,周时生越过他走到席秀身前,沉声道:“南烟,你不认识席秀,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着,当日孟养既出手护她,那么必定有足够的理由。”
南烟沉默,周时生说的话她不尽相信,但却是肯定席秀必定知道一些有关她母亲的消息。
这般想着,她埋怨的看了眼周时生。
方才他命令她将席秀抓住,她因着周世生变来变去的脸色气着了,为发泄心中怒意,下手极狠,也不知席秀何事才会醒?醒来会不会埋怨她?
她迟疑的上前想将席秀唤醒,周时生见南烟无甚精神,则道:“她既是昏了,又跑不走,不若我们先歇上片刻,待她转醒后再问。”
南烟心中亦未想好待席秀转醒后要如何行事,便颔首应下。
这般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席秀方才悠悠转醒。
她睡了一觉好的,正想伸手抻懒腰,突然发觉手脚不能动弹,后脑勺有些痛,再一抬眼,身前坐着之前劈晕她的女子,后面床沿上则坐着那名脾气不好的男人。
这两人皆沉默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惊,竟是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起来,“狗男女!”
奸夫□□,联手害她!
☆、第四十七章
狗男女闻言, 皆是眉头一皱, 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嫌弃。
南烟见席秀醒了, 上前表明身份, 同她谈话, 朝她打探炳熙的消息。
席秀并不相信南烟, 她未曾见过南烟,不知她音容相貌, 但当年七夕当夜她亲耳听得南易父子谈话, 知道南烟已溺水身亡。
她将那夜偷听的对话告之, 警惕的看着南烟, 讥笑道:“南烟于五年前溺水身亡,且她若真活着,如今二十有三,你看着可不太像啊。”
她这话一出, 南烟沉默下来,周时生眉眼骤沉, 他不知, 当年还有这么一回事?
观那南易父子二人谈话……
周时生看向南烟,南烟却避开他的目光。
当年她溺水, 再次醒来是五年后, 她不想这两人将她看作异类, 则撒谎道:“那时我却是落水,却未溺毙,只因父亲想将我送入皇宫, 我不愿,便趁机逃离长安城。”
席秀仍旧不信,当年她不过得了炳熙一点恩惠,初至长安却吃够了苦头。
如今五年过去,在这远离长安城的淮县,却有人自称是炳熙之女,她警惕道:“我可不好骗,你们这两个狗男女,一看便是没安好心。”
南烟磨牙,将椅子挪了挪,靠近席秀,开口先纠正道:“你别一口一个狗男女,我同他清清白白,什么关系也没?”
她见席秀不信,解释道:“你也看见了,我同他宿在一屋都是分床睡,我还是睡在地上那个,你说一个男的这样对你,你能同他鬼混到一处?”
席秀眉眼微动,眼神纠结。
周时生听着南烟的粗言鄙语,看了眼地上方才掉落的枕头,上前将枕头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
只他一边拍着一边想,南烟方才那话,显然是未瞧上他。
席秀看向南烟,仰着下颌,“口说无凭,我如何才知道你真是南烟。”
南烟届时只要入了长安城,过往识得她的人自会证明,只南府确实已为她举办葬礼,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回南家?但对于此时的南烟来说,自证身份是十分必要的,只有这样,席秀才会开口。
南烟垂眸思索,身后,周时生则开口问道:“南烟母亲炳熙于永安二年身故,南府对外称作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