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霓额上青筋狠狠一跳,按捺着怒气说:“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哀家是让你放回府上宠的,可不是当你军营里的兵似的磋磨。”
萧湛淡淡“呵”了声,“这就不劳太后操心了。”
“啪——”高霓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哀家好心好意,你就是这种态度?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寻常人家孩子都有了,就你当初选的那个王妃,成天住在寺庙里,一年有几天待在王府的?府里给你选的侍妾都是大臣们的庶女,你是一个也不碰,我本想着你是心气高看不上,这次又精心给你选了品貌端正的,没想到你还是看都不看一眼,你连个子嗣都没有,等哀家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先帝?!”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高霓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萧湛恐怕就要死个几百次。
萧湛眼眸泛冷,他本就耐性不好,在军营里谁要是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萧承又在这里,闹得人仰马翻不好收场,他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委婉地说:“太后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您的品味与本王相差甚远,往后还是不必往王府送人了,本王不喜自然不会碰她们,扔在后院里也浪费粮食。”
萧湛顿了顿,抬手拍了拍左袖,悠悠地说:“太后也知道,本王一向廉洁,养不起那么多闲人,若是您执意如此,那就……请她们自带口粮,王府概不发放。”
说完,他还好有心情地朝萧承笑了笑,“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萧湛走后,高霓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发泄一通,萧承低着头,心里有些惧意。
他自幼心肠柔软,高霓又强势惯了,训起他来不分轻重,时间久了,在太后面前就有种唯诺,萧承不由想,皇叔走的时候,怎的也不带上他。
高霓心里顺畅了,眉宇间缓了缓,抬起绝艳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年纪小,不懂朝廷的暗潮汹涌,萧湛这个人手握重权,野心勃勃,不可与之走的太近。平时多听听太傅的教导,不管怎样,你外祖不会害你。”
萧承安顺地点头,“儿子记下了。”
高霓揉了揉眉心,刚想让他退下,蓦地想起什么,问道:“摄政王不跪天子,是你颁的圣旨?”
“是,儿子觉得皇叔,皇叔……”
“你可真是出息了。”
这边萧湛出了那红墙绿瓦的宫门,下属金晟跟在他旁边说:“沈公子在醉仙楼等您,直接过去?”
萧湛没说话,脚步却朝着醉仙楼的方向。
杨柳青青,溪水潺潺,白云成堆,大雁成飞,三两劣童拿着弹弓异想天开,无意踩踏角落里冒尖的春苗,欢声笑语,春意盎然。穿过一片鹅卵石的拱桥,没走上两步,人声鼎沸,酒香四溢,飞檐翘角,连绵相接。
这就是东宁最繁华的梨花巷,而醉仙楼坐落在最里边。
金晟一路无话,此时却突然开口说:“王爷惹怒太后,以她的脾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侍妾还好,但您的侧妃之位空缺着,哪天她有了合适的人选,让皇上下了圣旨,您不还得娶吗?太后妇人之仁,忌惮您手里的兵权,却又无力收回,慌不择路盼您沉溺声色犬马,在属下看来,既然她没有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那些女人挑一个可心的,留下也就罢了。”
萧湛道:“府里的一群你还没受够吗?再多一个成天监视我的?”
金晟瞄了瞄萧湛的神色,小声嘀咕,“那您就自己去选个太后不认识的不就行了?有个女人在,也好过您自己解决吧。”
他以为萧湛没听见,奈何湛王功力深厚,耳力非凡,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当即便黑了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他紧实的屁股上,力道太大,金晟直接摔了个大马趴,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再废话老子废了你。”
——
傅明月最后还是来了这醉仙楼,李玉容是个狠人,她一收到回绝的消息,立马又写了一封信,里面道若是傅明月不至,就当着醉仙楼众人的面,把她喜欢湛王的事传出去。
傅明月当即有挖了个坑自己跳的感觉。
前世她落水前,与李玉容谈过这京都富贵子弟,谈起萧湛时,叹了一句,“谁不喜欢湛王爷那样的人物?”
后来得知邱语琴急着把她嫁出去后,傅明月又暗示了一次自己喜欢萧湛,然后才有了醉仙楼的一幕。没想到今生她都没暗示,这李玉容已经放在了心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傅明月直接带着知书上了二楼,李玉容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她直接把明月拖进了包厢。
“你就这么怕看见熟人?出个门还带面纱?混的也太惨了吧,还有,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出门都不知道打扮打扮。”
李玉容面容清秀,但开朗大方,虽说是武安侯府庶女,但从小也没吃过亏。所以对于傅明月的水深火热,她一直都替她打抱不平。
傅明月今天穿了身藕荷色锦纹春裳,因盖了面纱只能看见饱满的额头,似情非情的双眼,她垂下眼睫道,“那倒不是,……昨个不知吃了什么食物相克,脸上起疹子了,大夫说四五日才可痊愈,所以不方便见人。”
李玉容手快掀起看了眼,又赶紧盖上,语气里充满了同情,“你说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呀,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湛王今天来醉仙楼,你倒好,这还怎么接近他啊。”
“就这样挺好的。”傅明月道。
李玉容急得推了她一下,“我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喜欢就要去争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傅明月有苦难言,她这辈子还真没打算再与那个男人有牵扯,看着李玉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忙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湛王今天会来这里,会不会弄错了?”
李玉容瞪她,“没个十拿九稳,我怎么可能让你来?”
她有些得意地说:“要不说本小姐厉害呢,也就给你送信那天,我跟着表姐在这儿吃饭,偶然听见掌柜的跟管事交代,沈西洲订了房间,还特意点了道花蓝桂鱼。谁不知道沈西洲最讨厌吃鱼了,谁在他面前吃鱼他都要发飙,但一人除外,就是咱们湛王爷。我当时一激灵呀,就赶紧找掌柜的订了这间包厢,诺,往里就是沈西洲订的。”
“……太厉害了。”傅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前世她可是去湛王府后才知道他爱吃鱼的。
“因为你的脸,我的心血可能费了大半,不过没关系,咱们一点一点来,现在好好想想,怎么让湛王记住你的名字。嗯……要不我去找沈西洲帮忙?”
傅明月正喝着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知书见状给她递帕子,傅明月接过,一边咳一边摆手,“咳,这可使不得,你赶紧给我打消了这念头。”
沈西洲以前跟着萧湛战场杀敌,朝廷念起军功,给封了个中尉。这两年无战事,他跟着萧湛回来,跑去大理寺从最底层做到了少卿,也是将来大理寺卿的候选人。虽然李玉容跟他有些交情,但就以傅明月的了解,这也是个爱搅混水,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
见她态度坚决,李玉容只好作罢,这时,包厢的门忽然打开,竟然是几天没见的傅明烟。
“幸好我跟着来,早上见你鬼鬼祟祟,没想到你竟然肖想湛王爷,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你不知道,母亲已经托命妇,进宫时向太后举荐我做王爷的侧妃?”傅明烟朝着她不屑地说。
傅明烟眉间媚态初显,穿着亮红色的衣裙,跟她母亲一个品味。
两人连忙从包厢里出来,事出从急,傅明月对萧湛极尽抹黑:“明烟,你误会了,刚才我跟玉容仅仅是玩笑话,实则,我对湛王爷没有丝毫喜欢,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儒雅的男子,而湛王只能让我想到军营里那种汗臭熏天的糙汉子,我实在难以倾慕。”
她话落下,傅明烟不可思议,李玉容一脸呆滞,刚走出来的沈西洲顿住,刚上楼的萧湛深思,捂着屁股的金晟一脸怒容骂了句粗话,引来注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只有傅明烟眼睛发亮,屈膝朝萧湛行了个礼,“宣平侯府明烟,拜见王爷。”
萧湛却理都没理她,两步走到傅明月跟前,隔着一层面纱,沉声问:“你不喜欢本王?”
他的面容对傅明月来说十分熟悉,气息也是。但此情此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是。”
萧湛再问:“确实?”
傅明月只好又答:“确实。”
说完萧湛退开,就在傅明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萧湛心满意足地宣布:“本王的侧妃,就你了。”
然后转头吩咐金晟,“记一下,看看哪家的。”
周围几个人,包括傅明月自己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金晟难得成了结巴,“您,您要不要,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傅明烟自从见过萧湛一面,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对萧湛说:“王爷,你不能娶她,她,她,”
脑袋仿佛开了窍,傅明烟慌乱地说,“她根本配不上王爷,她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