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内宅度日,比起丈夫,和婆母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多,亲儿子还想脱了亲娘管教不成?就没见过哪个不得婆婆意的媳妇过的非常好完美不缺的。
她眼睛辣,早看出邵锦淑不是对伯府世子不感兴趣,是太感兴趣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阮苓苓则注意到,刚才拦过她的那个白衣公子哥,被东昌伯夫人叫去说了几句话,东昌伯夫人看他的眼神极为慈祥,他似乎也很懂得搔到东昌伯夫人的痒处,几句话就把东昌伯夫人逗得乐开怀。“那是谁?”她指着白衣公子问徐紫蕙。
徐紫蕙倒是认识:“东昌伯府世子啊,叫曹睿。”
阮苓苓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里的世子……
前后再想想,更明白了,东昌伯夫人为什么讨厌她,许就是因为这个世子,他的心思根本就没藏住,给他娘知道了!
可此前她同曹睿并没有任何交集啊,女眷小宴,很多时候不会刻意介绍公子给她们认识,顶多哪家分量足够的夫人来了,主家会叫公子们过来见礼,或者哪两家相看有了默契,安排机会见个面,如阮苓苓和曹睿这样的,根本不可能会被介绍认识,那曹睿为什么认识她,还有了那样的心思?
阮苓苓眉梢微蹙。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她很快想起来,东昌伯夫人说使团来那一次,安平公主举宴,她是在场的,她在场,那么作为儿子的曹睿,应该也在现场?
安平公主宴会场面之大,人数之多,别说男人,女人去了多少阮苓苓都没看清,不记得也很正常。
所以这位世子会偷偷心仪她,是因为她当时的表现?
阮苓苓叹了口气。女孩子多少都有些虚荣心,知道被男孩子喜欢,多多少少也要小雀跃一下,可惜这是古代,她没半点喜悦,只感觉到压力。
别人喜欢上她,并不是她的错,人家情不自控,就喜欢了,也不能说错,只是大家运气不好,他也不应该这般行事……这是人家自己家,别说偶遇,人家要是起了什么坏心,安排点其它,阮苓苓都不确定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否能躲过。
只能提醒自己稍后行为更注意。
阮苓苓打定主意,从现在到宴散,不可以再落单了!
可惜再缜密的心思,再小心的行为,也敌不过自己人算计……
和几个小姑娘一起去过官房,一同走出来,她因裙子有些皱,停下拍了拍,落在队伍最后面,路过拐角时,突然被斜刺里伸出的大手抓住了手腕,身体不由自主往边上倾斜——
下一刻,她就被人摁在月亮门后的墙壁之上!
熟悉的气息让她没有尖叫出声,她定了定神,看清楚面前的人,果然就是裴明榛!
这是干什么?疯了么!
向英那边已经把南莲拉走:“放心,没事,大少爷怎么会让表小姐出事?只是有两句话要说。”他目送前面的小姑娘们远走,声音很轻,好像怕吓到谁似的,“这边我布置过了,不会有人出现,没人看到的……”
南莲不可能不担心,但小姐没有出声吩咐,而且大少爷的确不会伤害小姐……就跟着向英走了。
只是不敢走太远,保证小姐喊人立刻能听到。
月亮门后,裴明榛把阮苓苓按在墙上,嘴唇抿的紧紧,墨黑眸底倒映着小姑娘的影子,声音似冰如霜:“东昌伯府可富贵?嗯?”
阮苓苓突然面对裴明榛有些惊讶,可到底这么多天没见过,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哪怕对方抓的她手腕生疼,可看到对方眼神……十分不对劲,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做错什么了?
再细品这问题……
阮苓苓反应不过来才是真的傻,这是骂她呢!
“你看到了?”
她愤愤盯着裴明榛。问她富贵不富贵,是在讽刺她贪慕虚荣,想要托付终身给那曹睿,在他眼里,她只能看得到这些吗!
小姑娘眼底有薄薄怒意,裴明榛更不高兴了,眼睛眯起来:“我不能看见么?”
为什么不想让他看见?心虚了么!
本来小姑娘乖乖拒绝了,他没那么多不爽快,可一转头,他就看到小姑娘盯着那曹睿看,似乎有打量,考虑……她还脸红了!是不是真的对那人有兴趣了!
阮苓苓手腕被举起按在墙上,裴明榛身影几乎整个把她罩住,他离的很近,气息微热,眸底暗色写满危险。她又怕又怒,贝齿咬唇:“你放开我!”
裴明榛欺的更近,禁锢出一方小小空间,不允许小姑娘逃走,深邃眼底燃烧着愤怒,渴望,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曹睿生的好看,还是话说的好听?对了,他也不穷,喜欢到各处游玩——”
每一个都是小姑娘醉酒时,真心的,发自肺腑的,理想男人应该有的模样!
阮苓苓真的生气了,眼眶微红,雾水在眼底打转:“你放不放开?”
裴明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阮苓苓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管我了?不是经教训我让我自己长点心,顾自远走,现在又来干什么?可这话说出来一点都不像质问,甚至像撒娇,太难看了……她不想那么难看,尤其在这个人面前。
“你放开我!”
她敌不过男人力气,又气狠了,用力踢了裴明榛小腿一脚。
她用足了力气的,知道一定会疼,可裴明榛并没有退,他哼都没哼一声,仿佛被踢到的不是他一样,身体继续欺近,鼻息几乎近在咫尺:“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气势太压迫,他的眼神太危险,他的力气太大,他整个人……执拗的可怕。
阮苓苓心里一团团委屈叠回,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这一颗眼泪那么晶莹,那么明显,像烫在人心底。
裴明榛几乎咬牙切齿:“你为他哭?”
竟然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哭!
小姑娘眼睛里汪了一汪水,是好看的,令人怜惜的,可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实在太碍眼,太丑了!他忍不住,修长手指伸过去,擦掉了那滴泪。“啪”一声,他的手被大力拍开。
阮苓苓握着拳,觉得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她不想哭,不想被人看到哭,尤其裴明榛。可她躲不开,避不掉,这个人不允许他躲!
这种羞耻感,这种必须要面对自己内心不可以装鸵鸟的强硬……
阮苓苓受不了了。
“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她的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明白的颤抖和委屈。
裴明榛愣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我欺负你?”
他时时关照小姑娘,给她最好的衣服,最漂亮的首饰,所有她需要的,变着法送过去不叫她有心理负担,小姑娘遇到事他第一时间赶过去帮忙,他护着小姑娘不被别人欺负,教小姑娘认清人心和现实,告诉小姑娘他会一直在,永远都是她的后盾,到现在小姑娘竟然说他欺负她?
她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阮苓苓哭得更凶:“你就是欺负我!从我来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在欺负我!你逼我给你送菜,逼我揣摩你的心思,逼我小心翼翼,生怕做错哪一点就被你弄死了!你一直在挑刺,一直在嘲讽,一直瞧不起我,你嫌弃我笨,嫌弃我蠢,觉得我逗起来好玩,就时常把我放在身边,心情不好了逗一逗,心情好了也逗一逗,大不了之后给点好处给点补偿,你想靠近就靠近,想远离就远离,从来没考虑过,我是个人,不是物件!”
“你一回回的让我看清楚,你从来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裴家名声,你觉得不看着我就一定会惹祸,你在时时提醒我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配像个完整的人一样被你尊重!”
裴明榛面色沉黑,捏着小姑娘的手气到颤抖,他的心意……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阮苓苓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痛痛快快说话:“别人喜欢我是我的错么?我做了什么要你这样兴师问罪?我坏了裴家名声还是碍了你的事,你迫不及待的要来惩治我,是不是太早了点?是不是应该我和别人私情成奸,让你抓个现行效果才更好?”
“不许乱说话!”
“这不是乱说话!我迟早要离开裴家嫁人的,裴明榛我告诉你,今天没有东昌伯世子也会有别人,我不喜欢他,以后也会喜欢别人,我总会有自己的家,你管不了那么多!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你无权支配!”
阮苓苓一口气吼完,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跟大佬吵架,吵的这么气势十足,铿锵有力。原来他的名字,她也是能喊的,原来她也可以不卑微,只要能豁的出去!
怕毛线!大不了再死一回!
她也从没料到,原来心里憋了这么多话,每一句每一句都同裴明榛有关!
裴明榛紧紧捏着小姑娘腕骨,气得咬牙切齿。
这些话,就像锐利刀锋,一刀一刀,全砍在他的心尖,最软的那处肉,直砍的鲜血淋漓,似乎在嘲笑他是个傻子。
他是多么的自大,自负,又想当然!
“我护着你,不好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给你撑起一片天,让你放心依靠,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