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穆砺琛行事本就乖张,铁奴等人听着他不知真假地与现在的敌人胡扯,只能一言不发。
这里的侍卫年纪不大,不少人只听说过穆砺琛的厉害,却从未亲眼见过。现在与他交手,确实能感受到他身上难以匹敌的力量,加之穆砺琛出现得实在诡异,不免被他说动,对宫外禁卫军生出一点怀疑。
只这一点分心,便足够给铁奴等人喘息的机会,继续支撑。
“一派胡言!”澜山断喝一声,舍了铁贲,与戈布一起来对付穆砺琛。
穆砺琛毫不畏惧,一边护着穆建铮的周全,一边与澜山和戈布纠缠,竟然将他们二人牢牢牵制住。
“快!救驾!”
远处传来巨大而急促的脚步声,卫士令振臂一挥,从外庭赶来的三百侍卫军终于出现。
其中几个冲得极快,铁定驰的神色一松,刚刚舒了一口气,那几个人到了近前,在葛静敷突然冒出的“小心”两个警惕音下,竟乱刀齐下,将离得他们最近的吴悠和铁定驰砍成重伤。
若不是葛静敷发现对方的目光集中在吴悠和铁定驰身上,也不会在疑心之下出声提醒。因这一声,吴悠和铁定驰总算逃过一死,却是重伤难支瘫倒在地。
而另一面,卫士令却不幸被其队伍中的两个侍卫砍中背心和脖颈,眼见是活不成了!
近一半侍卫突然自衣襟中扯出一块黄布挂在胸前,与其他人形成明显的区分。
“小心,还有叛徒!”葛静敷再次提醒。
铁贲见儿子重伤,更是暴怒大吼,年近五旬却老当益壮,将身边三个敌人一鼓作气砍伤!
此时,穆砺琛、铁奴、铁鉴、铁贲和葛静敷五人保护着受伤的穆建铮、吴悠和铁定驰,与澜山、戈布及他们的十几个帮手继续鏖战,而卫士令带来的三百人则分成两个队伍混战,看上去势均力敌。
铁奴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可怕,身体已脱力严重,全凭挡在他身前的穆砺琛的掩护,才能支撑到现在。抬起充血赤红的双眼看着澜山和戈布,费力地挤出一句话:“你们……好算计。”
这自然是指澜山竟然还有伏兵在宫中,超乎他所料。
“就这些人罢了。”穆砺琛沉声道。
来支援的只有三百人,很明显是只派了这些人来。
有极大的可能是澜山仍安排有叛徒混在侍卫中,且这些人已经打开了内城宫门,是以卫尉所辖的侍卫们已无法再分出更多的人来支援铁奴。
只是,这三百人里竟然有一半是叛徒,澜山这局布得着实隐蔽机密,防不胜防!
澜山冷笑一声:“这些人,足够了!”
话音未落,再次冷静下来的铁奴已经对混战的侍卫战团发出命令:“弓阵。”
未佩戴黄布的侍卫闻声而动,中间的侍卫奋力缠住身边的对手,而处于外围的侍卫则尽力向葛静敷他们那边靠拢,形成一个半圆,将戴着黄布的侍卫隔离开。
这些侍卫大部分都是当年铁奴所带的士兵,知道铁奴所说阵法的含义。
穆砺琛与铁奴交手那次,大家都还年轻,欠缺经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听铁奴指挥布阵,再看阵型变换,果然有些张弓的架势。
下一步该是箭离弦,带走目标吧。
如是想着,穆砺琛出声道:“铁贲,做到大将军还要我教你制敌需制主将的道理么。想发疯到这边来,澜山和戈布,随你挑,杀死一个算你本事!”
铁贲正在葛静敷身边砍杀伤害铁定驰的那些黄布侍卫,哪里受得了激将,更何况,是来自穆砺琛的激将。
怒吼一声,便挤到了穆砺琛身边,果然接下了澜山。
只是铁贲换了位置,左腿不便的葛静敷立即便吃力起来,穆砺琛旋即转身,到了葛静敷身边策应。
这时,弓阵已经成型,铁奴左臂又吃了一刀,仍镇定地下令:“离弦!”
果然如穆砺琛所料,原本处于战团之中的侍卫早已汇聚在一起,听到命令,立即齐声高呼“闯”,一股脑儿向着穆砺琛和葛静敷所在的方向冲击!
众人不顾身后刀剑加身,所有人的兵器都砍在身前之人身上,顿时许多黄布侍卫被众多兵器砍伤。
刹那间,战团被撕出一个豁口,三十几个侍卫冲了出来,看起来新目标是澜山和戈布。
在他们身后,黄布侍卫也拼命挤出战团,想要拦住他们。
见侍卫们到了眼前,葛静敷突然发出命令:“带着国君和伤者,撤向后宫!”
由于卫士令知道宫外正门被禁卫军牢牢看住,不知何时便会攻城,所以借着后宫宫门关闭之机,将侍卫全部撤到前庭防守。此时的后宫既没有澜山的叛军,也没有其他侍卫,反倒是最适合退走的地方。
然而,铁奴本意并非如此,见葛静敷擅自更改命令,狠狠咬了咬牙,正要纠正,便听到穆砺琛在身后嫌弃似地催促道:“带走,都带走,在这里碍事。”
铁奴再没机会下令攻击澜山和戈布,三十多人一言不发地扶起地上的吴悠和铁定驰,更有六人围在铁奴身边,将他们迅速带走!
澜山与戈布奋力阻拦,奈何铁贲和铁鉴将他们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撤向后宫。
铁奴已近乎力竭,却仍勉强扭过头,看着穆砺琛左手抱着的昏迷的穆建铮。
由着铁贲和铁鉴暂时牵制澜山和戈布,穆砺琛贴到葛静敷身边,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低声说道:“其他人我信不过,铮儿只能交给你。平地不比马上,你带铮儿离开,我来指挥这里。”
穆砺琛只是委婉地说明葛静敷的左腿行动不便,铁贲与他都是带兵的将领,葛静敷所起作用有限。
葛静敷沉默,没有马上应声。
“罗重和洛海的大军即将进城,傅柔马上就会带军队来援,局势很快就会稳定。”
葛静敷似是还在思考。
“我两只手比你两只手能做的更多!”穆砺琛见他仍旧不出声,不觉有气,抬腿踢开一个袭击葛静敷的叛军,又道:“璋儿整天夸你识时务,最会看时机,怎么如此优柔寡断!”
葛静敷终于有机会扫一眼穆砺琛和穆建铮,穆建铮右臂的伤口不知是否还在流血,穆砺琛的衣襟已经红了一片。
由于没有时间包扎止血,穆砺琛始终紧紧搂住穆建铮,用胸膛压住他的胳膊,聊做止血。
只用一条右手臂的穆砺琛,方才竟然一人牵制住澜山和戈布二人,更是看出铁奴布阵的目的,提前叫铁贲过去帮忙开路,此人十年不出手,稍稍出手便不可小觑。
“铮儿给我。”不再犹豫,葛静敷伸手接过穆建铮,在解放了左手的穆砺琛的保护之下,顺利冲出包围。
身后传来穆砺琛的声音:“一定要保住我儿子的手臂,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葛静敷没有回头。
安顿好穆建铮,穆砺琛彻底没了挂碍,转眼便收拾掉澜山身边的十个侍卫,只剩下拼死突围的黄布侍卫保护着澜山和戈布,还在勉力顽抗。
铁鉴和铁贲这一阵大战体力消耗巨大,已经有些不支。
普通侍卫撤走了二成,伤了二成,战况对穆砺琛他们而言,仍旧危险。
“来来来,听我命令,六人一组背靠背,将伤者护在圈中。”迅速看清局势,穆砺琛下令道。
然而,那些侍卫虽然看出他身手了得,但有铁贲和铁鉴在,没人听从他的命令。
无奈,穆砺琛只得说道:“铁贲兄弟,快点发令。”
铁贲喘着粗气自顾不暇,更是因为不喜穆砺琛,故意不搭理他。
铁鉴倒是更灵活机敏,说道:“朔北的战士们,听穆先生号令!”
丞相发话,侍卫们当然从令如流,迅速便与身旁的同伴组队,身手好的,圈中护着三四人,身手一般的,圈中护着一二人,不消片刻,小队形完成,每个小队之间还能互相策应,果然轻松许多。
澜山和戈布也是第一次与穆砺琛交手,没想到他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战斗,眼看着再耗下去,他们自己便会被腾出手来的穆砺琛联合铁贲和铁鉴擒住,立即便随着保护他们的黄布侍卫且战且退。
只是退的方向不是铁奴撤走的后宫那边,而是向南,要与攻打内城的禁卫军汇合。
穆砺琛见他们退走,命令侍卫不要追,只专心剿杀眼前的敌人,保护好铁贲和铁鉴。很快,这小股黄布侍卫便被消灭干净。
铁贲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粗气。
铁鉴一刀支地,狠狠地深呼吸一下,调匀呼吸,问向穆砺琛:“为什么不追?杀了澜山和戈布,尸体挂在宫门外,叛军自溃!”
“你们两个就剩下小半条命,怎么和他们二人拼?”穆砺琛沉声道。
“你——”铁鉴本想说“你不是来帮忙的”,却突然意识到他们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