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萱心下感念唐老太太疼爱,王府如今的处境她比谁都明白,这个节骨眼上调王爷离京,京中官员的花花肠子沈静萱哪能不明白,就是她自个儿也不乏有念头--王爷此生于储位无缘。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所有人都在局中,谁也不知谁会胜出,官员们还懂得维系面上的功夫,客套客套,对于势大的几位皇子则是多几分敬重,康王这次远调,不宜与昭告天下,康王在储位之争中出局了,那些官员混迹庙堂数十载,猴精儿似的,那还会上赶着来讨不痛快,别因出局的人而得罪有可能继承储位的皇子。
只是有些到底是人老成精,他们总觉得康王不会这么简单,毕竟他一张嘴并是太宰首辅都脑门隐隐作痛,这些人远远的观望,不捧不踩,将圆滑二字学的深邃。
沈静萱自打那日给王爷写了信,便日日都会写,只是除了送出去的第一封,余下的她全收拾起来,压在箱底。行军路途遥远,总是让驿站送信不便捷是一点,她有时奋笔疾书会将京中所发生之事写进去,有些字眼不好公诸于众,这路途山远,谁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截下来,传到官家耳中于王爷不利。
兜兜转转,半月光景过去,官家于六公主婚约一事也有了定论,郑沈两家削了爵位,收回了丹书铁券,没收了半数的家产,沈家比郑家要有几分赢面,毕竟沈老太爷在朝为官,且官任三品,官家虽说削了沈家的爵位,到底还未斩草除根,彻底清算,只将沈家三姑娘同郑家四子下了大狱,卫姨娘也因子不教的被父亲发卖给了人牙子,顺了贾氏的心。
沈静萱额外还从外听了些许传言,“昌王广肆结交文臣武将,徐老太爷在京中动作不断,徐家军这几日兵马变动有些大”,如此大的动作官家也没管,宫里太医传出消息--官家已在病榻之上,行动难以支持了,众人皆传,京城的天要变了,沈静萱心下没底,她一人在京不甚安稳就闭门谢客。
本以为能偏安一隅,熟料除夕夜,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是张生脸,太监道:“官家命奴才来请王妃入宫过佳节,如今康王殿下不在,王妃倒不如去宫里一聚,同宫里的娘娘们也嫩多谢话说,解解闷”
沈静萱不大愿意,一则她对官家远调王爷一事心中尚存芥蒂,不大想面见官家,二则这太监说要同宫里娘娘聚聚,沈静萱想到徐氏的手段,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小太监似看出了她的意思,笑道:“官家口谕,还望王妃不要叫奴才为难”沈静萱只好应允。
小太监大喜:“谢谢王妃体恤”
宫里的路沈静萱记不大清,有个大体的了解,同上次一样她走的并非是正门,而是一角的偏门,外头黄甲环刀的禁卫军站在门前搜查进出宫人,小太监熟能生巧朝守门禁军说了轿子里的人,递了些吃茶钱,禁军收了草草几句就放人入宫,都是当值,吃的是死的粮响,偶尔得些油水也没人会计较。
只是轿子才走了不足十步,迎面就有一顶四人尖顶儿红轿颠颠的往跟前来,为首的一太监穿着麒麟图案补子,帷帽顶上镶着颗红玛瑙,小太监见着人,忙作揖行礼:“奴才见过大公公”
来人正是天禧帝贴身总管李长宁,他淡淡了回了声:“起来吧”朝身后轿走去,停在一旁道:“王妃,官家怕王妃在宫里迷了路,特叫奴才来迎,还请王妃同奴才走一遭”
沈静萱在轿子里愣了愣,这可同那小太监说的对不上号,猫腻儿瞧得见,她整了整钗环,掀开帘子,轿夫忙压轿,她问:“父皇倒是有心,竟派李公公亲自前来?可是怕这小内侍不识得路不成?”
李长宁暗下扫了一旁的小太监,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拘着笑同人道:“正是,如今殿下在外,王妃一人不常来宫里,官家也怕耽误了时辰让王妃好一阵转悠”李长宁做了个请,朝那小内侍道:“起开”
小内侍是奉旨办事,眼看人要被劫走,一急,口不择言道:“大公公不可,这... ...”后头的话他又吞了回去,因的李长宁两条眉一挑,乜斜的瞧了他一眼,似在问有何不可。
李长宁是皇宫内的内侍长,常年伺候官家,深得官家青睐,说句难听的,宫里的小内侍又不怕徐氏的却没有敢不怕李长宁的,这尊大佛不仅得宠,手段还顶厉害,宫里得罪过他的内侍坟头上的草怕是已长了三尺高。
小内侍见过他处置人的样子,同现在一模一样,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瞧人。
“王妃,这边请”沈静萱上了尖顶儿红轿,李长宁一吆嗓子,轿夫颠着起步走。
宫道弯弯绕绕走了半个时辰,这次去的不是正阳殿而是勤政殿,文武百官朝会的大殿,沈静萱下了轿撵望了望恢宏壮阔的大殿还有些不确信。
李长宁笑着说:“王妃请,官家在上头等您呢!”
沈静萱弄不清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上去,这宫道一路过来她理出了些头绪,首先前头那小内侍定是说了谎,若他是奉官家的口谕,缘何会在内宫门撞上李长宁,且事没一点儿应对的想法,从他敢出言反驳李长宁就能看出来,李长宁定是官家的人,这毋庸置疑,--所以小内侍身后的主子绝对另有其人,且九成是徐氏。
沈静萱唯一弄不清楚,徐氏为何要假传旨意?而李长宁明显有备而来,官家定然知晓徐氏在后头操纵,所以才会来劫人。
第46章
勤政殿前的宫阶很长,拾到最高处沈静萱觉得脚有些酸疼,与正阳殿不同,勤政殿朱门前立有九根蟠龙柱,蟠龙盘旋在白玉石柱上,脚腾祥云,龙须飞扬,铺面而来的是股狰狞恢宏,宫殿内一眼瞧出无法窥见两侧尽头,殿中央立着个双人合抱的香鼎,描金绘彩的尽是龙凤麒麟诸流的刻纹。
丹樨之上的龙椅上坐着一道人影,沈静萱走到跟前才瞧清模样--正是外头谣传已然行动不能自如的天禧帝,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天禧帝虽如风中残烛,眼窝深陷,干瘪垂老,但好歹能瞧出人样,外界传的天禧帝已然没有人形了。
“儿媳见过父皇”天禧帝拢拉的眼皮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来了,到朕跟前来”
沈静萱依言走到跟前,天禧帝指了指一旁的凤椅道:“坐”
“这... ...儿媳不敢”
天禧帝知人在顾忌什么摆了摆手道:“无事,是朕要你坐下的,朕恕你无罪”沈静萱摸不着头脑坐下,身下这把椅子上头以往坐的都是大乾的皇后,如今破了例。
“你可知朕为何要你坐?”
她猜不透:“儿媳不知”
“那朕告诉你”天禧帝目光往远处看去,外头天色有些暗淡,墨染的天空零星缀着几颗星星,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再看什么。
“你可知这凤位上坐的都是何人?”天禧帝未待人回答就继而道:“上头坐的都是我大乾历代的皇后,朕的祖母永寿惠康太皇太后坐过,母妃慧敏端阳皇太后也坐过,对了,还是有朕的妻子,元恩慧皇后,只可惜她不稀罕这把椅子,占了六年,就把它还给朕了,朕和皇后一样也不稀罕,一样不愿见到它,往常它都被朕移到宝库里,今日才移出来,老大媳妇儿觉得如何?”
沈静萱不知该如何答,因她猜不透人的心思,天禧帝道:“但说无妨,朕今日只想听听真话”
看得出来,她不得不答,沈静萱硬着头皮道:“天下人都以为这把椅子金贵,都认为它是天底下最舒服的,可儿媳却不觉得”
天禧帝诧异道:“为何?”
“这椅子乃赤金锻造,本就比木材坚硬,就算用了上好的褥子细软终究不过是锦上添花,单论舒坦,烟波的紫檀水沉木椅,东塞红木椅都要好上许多,这凤椅之所以天下人趋之如骛,不过是它前头的主人--我大乾的列位皇后,没了这一项,这把椅子不过是金银堆砌起来的疙瘩”
天禧帝愣了愣,后抚掌大笑:“好... ... 好啊,不愧是老大看重的人,如今看来朕诸多皇子当中还属老大独具慧眼,是个聪慧的人”沈静萱道:“父皇谬赞了”
“朕少有夸人,你不必自谦”说着他突兀的轻咳起来,那架势恨不能连同心肺都咳出来,沈静萱面色一变,殿内只余下她二人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沈静萱四下扫了眼,将龙椅一侧摆了个朱漆木托,上头有一盅瓷杯,她忙取了过来,是盏参茶,想来是李长宁备下的,她朝人道:“父皇,喝口茶润润嗓”
“嗯”天禧帝喝了茶止住咳嗽,他往龙椅上一仰闭目养神,沈静萱顺势将茶盅放在托盘上,静静立在一侧,也不出言,好半晌都没有动静,沈静萱眼尾见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想着怕一会儿出宫得是什么时辰,切不可太晚。
今日是除夕夜,京城大街这个时辰怕是很热闹,只是为何一朵烟火都没有,不应当的啊,往年她还闺中,坐在院中天井就能瞧见京城上空的烟火不断,有富贵人家乞求美满,会特地放,豪门世家更是了得,他们不缺那点银两。
忽地,她神色一顿,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外头漆黑的夜空下一朵耀白色的光团冲上天际,一声轰响中碎成漫天星火,整片天空被衬得一片大亮,沈静萱愣住,这并不是自个印象中烟花,这光团碎裂之后,天空重新被黑暗吞没,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坐在龙椅上的天禧帝却睁开了眼,灰蒙蒙的阴翳遮住他眼中的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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