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晨刮了刮她的鼻子,让她皱起脸来,他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好的,我会往肉厚的地方打,不会打坏他。”
宁骥方才被莫言晨的目光一扫,不由浑身一激灵,方才他分明看到了莫言晨眼中的杀气。
这些年他回到铁墨之后,也曾有几次机会跟莫言晨见面,可是他都避开了,唯恐自己稍有不慎,泄露了行藏,引来大祸。
他还以为少年时代的欢乐时光,已经被重重的背叛和血色掩埋,没想到方才那一瞬间,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跟在太子的身后,总是悄悄看着小公主。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忽然明白了莫允离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过去。他的内心深处,原来也一直在怀念着那玫瑰色的少年时光。
那边莫允离岔开话题问哥哥:“哥哥,你说你找到了梁州鼎。那梁州鼎上画了什么图么?”
莫言晨看了看场中的大家。大家都喝得面红耳赤,没人注意到他们了。他带着妹妹,来到了鲁茸卓玛家中。
此刻大家都在宴会之中,村中竟无一人。推开鲁茸卓玛的院子,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莫允离看着哥哥,没法想象他坐在轮椅上的日子到底如何度过的。
莫言晨将她带进他居住的小屋。莫允离望着这间干干净净的小屋,看莫言晨从床下拿出一个箱子,对她说:“我找到的所有的图,都在这里。”
他说着,将箱子打开来。
明亮的月光照射进来,可箱子中却空荡荡的,没有地图,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字迹娟秀,写着几个字:“想要地图,就到昆仑山上来。”
莫言晨变了脸色。莫允离问:“是香琼姐姐留的字条么?那些图很重要么?”
莫言晨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来我不去也不行了。阿允。你等我回来。”
莫允离扯住了他的衣袖:“哥哥,说好了,你以后都不能一个人行动了。”
莫言晨叹了口气,举起那张字条,莫允离定睛望去,那大字之下还有小字,写着:“一个人来。”
黎明时分,几匹快马来到了昆仑山下。尽管哥哥反对,但是莫允离还是坚持跟着他了,宁骥也跟来了。
一路上莫言晨心事重重,也忘了瞪他了。乔公公和大家跟在后面,因鲁茸卓玛说乔公公的伤也要来昆仑山上治疗。
当朝阳照在山顶的雪盖上,山间的云雾漂浮在脚下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诺莎香琼指定的地方。
莫言晨看着依然丢弃在原地的轮椅,就知道这是他几天前离开的地方。
莫言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鲁茸卓玛让她上昆仑治腿,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腿乃是被惑心术所害。而不断对他施术,让他站不起来的人,就是照顾得他无微不至,他心爱的女孩儿香琼。
昆仑山巅的烈风寒冷,以及缠绕在山间的云海,正是惑心术的劲敌。妹妹屡次问他到底怎么想,如何看待诺莎香琼,即便到了此刻,他也依然不知道。
诺莎香琼裹着他丢下的银色狐裘,站在轮椅旁边看着他。眼神中都是痛楚。
莫允离和宁骥站在山路上。他们没敢继续向前走,害怕诺莎香琼发觉。
☆、梁州鼎三
巍巍昆仑,初夏时节,草木葱茏,越向上攀登,风越大越寒冷。
到半山腰之时,整座山峰都笼罩在云雾之中,唯有山顶的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莫允离望着消失在云雾深处的山路,在大风之中,她轻声对宁骥道:“哥哥武功那么高,应该不会出事。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会再被她所骗吧?”
宁骥不敢多说,这一路上莫言晨虽然没找他算账,可是他自己却十分心虚。他心里却想,如果第一次会上当,那么第二次也许依然会上当,人总容易在同一个地方犯错误。
他看着莫允离,又想,不,你不是我的错误,是我的一直以来的梦想。人总是在追逐着年少时候的梦想。他伸出手握住了莫允离的手。
莫允离回眸望他,清澈的眼睛中倒映着碧空蓝天和山中云雾。宁骥心中一颤,轻声道:“阿允,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莫允离微微一愣,脸红了,也握紧了他的手,没有说话。
而在不远处的云雾中,诺莎香琼正望着莫言晨。
泪水滑过了她的脸庞。若是平时,看到她哀泣的模样,莫言晨一定会将她搂在怀中安慰。
然而此刻莫言晨却只是望着她,沉默地站在原地。
昆仑山上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诺莎香琼只觉得他冷冷的模样,比平常更为英俊,让她的心都疼了起来。
诺莎香琼哽咽地问:“我做错了么?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错。我只是暂时让你不能走路,而且我不是一直照顾着你吗?我是巫疆圣女,从出生起,就没有这么做过这么多活儿。我连脾气都不敢发。”
莫言晨望着她:“香琼,你辛苦,我一直都很感谢。但是打断别人的腿,再治好他,这样的事情,你真的觉得你做的对么?”
诺莎香琼绝美的脸上留下两行泪,她哭泣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等了这么久。我巫疆的姐妹们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可我还是只能呆在那该死的京城,一直等你。你说,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我是被他们逼的!”
莫言晨叹了口气,朝她走了过来。诺莎香琼望着他,眼里不由出现了一丝希望,然而莫言晨却擦过她的身旁,径直打开了放在轮椅旁边的那个箱子。
他站起来,又叹了口气道:“香琼,地图呢?”
诺莎香琼眼里的期待化成了绝望,她轻声道:“如果我说我烧了。”
莫言晨望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伸臂将她抱在了怀中。而诺莎香琼立刻搂紧了他,痛哭起来。
莫言晨道:“你把图放在什么地方了。”
诺莎香琼搂紧了他道:“我没有拿走。图还在我们住的地方,我把它放在梳妆台里。你只要有一丝思念我,打开看看,就会发现。”
她哭得身子都在颤抖:“这一年多来,我每天都担惊受怕,每天又都觉得非常幸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只多一刻,我都很开心。”
莫言晨叹口气道:“香琼,你的梳妆台,箱笼,你留下的每一样东西,你离开之后,我都每天会打开看看。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跟你一样难过。”
诺莎香琼不再哭泣,却将他搂得更紧了。莫言晨轻声道:“不仅打开来,而且在手边摩挲着,想念你的音容笑貌,也发现了妆奁下的机关。你肯定不会忘记,我是机关大师。妆奁下的隔层,我第一次拿起它的时候,就发现了。”
诺莎香琼流着泪,抬起头去找他的唇。莫言晨低头吻住了她,他吻得暴烈之极,将她的唇瓣都咬出了血痕,而她却好像受到了鼓励,像一条蛇一般,将他缠得紧紧的,身体火热,唇瓣更加火热,更为热烈的回应着他。
这个吻热情又绝望。莫言晨望着她的唇,只觉那鲜艳的红唇仿佛盛开的曼殊沙华。
他轻声道:“我中毒了对么?巫疆女子,不容背叛。这是你的连环计对么,我从山道上站起来,离开你的那一刻,你就想让我死对么?”
诺莎香琼的眼泪扑簌簌地留下来,她轻声道:“不对,我最爱你了。我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莫言晨凝视着她道:“这一年中,你宁愿带着我逃亡,几次深受重伤,也不肯解开你的惑心术。我们在洞庭湖畔那一次,差一点就逃不出来了。你以为你要死了,抱着我哭泣,几次犹豫,但是依然不肯解开你的秘术。”
诺莎香琼身子一震,道:“你什么都知道。”她睁大了眼睛:“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离开我?为什么不揭穿我,以你的聪明,你有一万种方法离开我。我总是害怕看到这一天。”
莫言晨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说我为什么?”
诺莎香琼紧紧抱着他,手指要嵌进他的肩膀之中:“你早已察觉,却不叫破,看我一个人折腾来折腾去,是想知道我背后的势力对么?”
她的话音充满绝望,但是莫言晨猛然将她搂紧,低头望着她,他们彼此呼吸相闻,能听到彼此胸膛之中剧烈的心跳声。
“你有多么看不起我?我是一国储君,我想调查事情真相,我也有一万种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而不是沉默忍耐地陪着你,期待有一天你能醒悟过来!诺莎香琼,你总是说你的心,你就看不到我的心吗?”他的话语痛苦而激烈,透着浓浓的失望。
诺莎香琼的脸颊被泪水浸润,她抱紧了他,踮起脚尖亲吻着他道:“是我不好,我不够坚强,我总是在害怕,害怕失去。我害怕的事情那么多,却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我忘了我爱你,也忘了你爱我。”
他们两人在山风之中紧紧相拥,仿佛他们一直相爱,从未有过隔阂。昆仑山上的狂风让他们的长袍和裙子纠缠在一起。
莫言晨只觉得怀抱之中的人,身子越来越软,手臂也逐渐在放松。他睁开眼睛,却看到她的脸色变得发青,唇瓣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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