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他们只要一见面,那都是掐得你死我活,恨不得弄死对方,就算这一次两人的心里都有其他的打算,也不至于会如此客气。
他这副样子,一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夏浅语笑着还了个礼道:“秦少今日赏脸肯拔冗前来,实令寒舍蓬壁生辉!”
秦时月一看到她就觉得指根发痛,却依旧笑着道:“夏家主客气了!”
两人一番寒喧,说的都是客套话,心里对对方恶心的不行,面上却又都还带着得体的浅笑,只是说了一大堆,都是花团锦簇的话,却没有一句是真心话,也都没能从对方的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最后秦时月忍不住问道:“听说昨夜景将军宿在夏府?”
夏浅语微笑道:“是啊,也是巧得紧,昨夜景将军夜逛梅城,恰好逛到夏府附近,他许是驿馆里住厌了,所以就到夏府来住上一晚,没准,今晚就住进秦府去了。”
秦时月的眸光微闪,笑道:“夏家主说笑了,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
夏浅语也回以一笑,秦时月却又道:“我听说昨夜除了景将军外,沐大人也住在夏府?”
夏浅语一副婉惜之态:“是啊,昨夜沐大人一个人夜游夏府,一不留神摔进了夏府的水沟里,还着了凉,是我夏府没有尽好地主之宜,真是罪过!”
秦时月听到这话心头一跳,这事曲重岳没有对秦仁山说,所以秦府并不知道此事。
他忙站起来道:“沐大人竟病呢?不知可方便我去探望一下?”
“秦少既然来了,自然当去探望沐大人,这边请!”夏浅语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夏秦二府这些年来斗得你死我活,秦时月倒来过夏府几回,却都只是公事,在花厅里说完事就走。
像如今这般来到夏府的客房却还是第一回。
夏府整体来讲根基要微逊于秦府,只是夏浅语当家之后,将夏府做了一些修缉,于是整个夏府便添了几分绵里藏针的味道,看似娟秀,实则筋骨鳞鳞。
秦时月虽然对夏浅语各种不满,只是昨日他被秦仁山训了之后,心便静了三分,再看夏浅语和夏府便又多了另一层的体悟。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夏浅语虽然是个女子,却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秦时月说是来看沐子良,但是景渊就住在隔壁,他当然要先去拜见景渊。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秦时月第一次见到景渊,上次景渊去秦府时他因为手指刚被夏浅语切断在养伤,所以并未露面。
☆、其他类型一品茶美人
只见景渊着了一身月白的衣裳正在逗着廊下的鸟,衣袍只用一根绶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派闲散风流之色。
秦时月不敢盯着景渊的脸看,却觉得单看景渊的长相,似乎像书生不像武将,看着似乎比他还要更像纨绔子弟。
秦时月规矩地见了礼,报了自己身份,景渊斜斜睨了他一眼道:“久闻秦府的大少爷是个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
秦时月忙客气了几句,景渊笑道:“这里不是府衙,也不是驿馆,私下见面无需多礼,你既是来看沐大人的,那便去看他吧,想来他也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
秦时月听到他这句话只觉得后背一凉,忙道:“草民今日过夏府,听闻将军在此,特来拜见,将军仁德,草民奉将军之命去看沐大人。”
他这话说得堂皇而稳妥,只是听在夏浅语和景渊的耳中都觉得虚伪。
景渊轻摆了一下手道:“自己想见沐大人便去见,不必打着我的旗号,我又不是你爹,可管不了你那一堆花花心思。”
他上次在茗香楼里亲眼见到秦时月那副粗鄙嚣张的样子,心里本就不喜,又知道今日他是夏浅语请来的,就更厌了三分。
以他的身份,若不愿意,自不需要对秦时月客气。
秦时月听到他这话心头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不要走,下意识地看了夏浅语一眼,她摊了一下手,然后含笑道:“碧心,带秦少去看沐大人。”
碧心应了一声,便对秦时月比了个请的动作。
景渊斜斜地看了夏浅语一眼道:“不带我去府里逛逛吗?”
尊贵的客人提出参加观夏府的要求,夏浅语自然无法拒绝,她纵然极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此时也只能含笑道:“将军,这边请。”
景渊看到她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只觉得假得紧,而她的动作里还透着疏离,他知昨夜他终究是操之过急,吓到她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在她的身边,她恰到好处的落后半步,给他解说夏府的方位以及各种假山亭台轩榭的由来及妙处。
景渊听了几处之后终是烦了,便道:“不过就是请江南的工匠做出来的亭台轩榭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还是跟我讲讲你的心事吧。”
夏浅语与他相处了几回,知他性子里其实是带着张扬和肆意的,此时听到他这话心里虽然发紧,却并不意外。
她依旧含着浅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罢了,我的那点心事哪里能入您的耳?”
景渊最是讨厌她这副客气疏离的样子,心里莫名就升起了一团火,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我说能入,那便能入,要不我们换个方式,我来说,你来答。”
夏浅语在下巴被他挑起的那一刻心里也生出一团火气,却又不敢明着顶撞他,当下便顺势婷婷施个礼,再扣了个首道:“是。”
景渊指尖的温软柔滑散去,他看到她那副恭敬温顺的样子心里的怒意更浓了些,以他以往的性子,当他的情绪升腾到这一步的时候怕是要杀人了。
只是此时他看着跪下面前娇柔纤弱的身影,杀她自是舍不得的,骂她只怕反而让她更加惧怕,往后见着他更加疏离。
景渊深谙人性,上得了战场,玩得转朝堂,但是对于女人他却是一点都不了解,是以在他的心里对夏浅语生出喜欢和亲近的心思之后,在面对她这副客气疏离的样子时,他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道:“夏家主还真是个有脾气的,你既然这么喜欢跪,那便好生跪在这里吧!”
他说完拂袖而去。
夏浅语实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她自认方才的应对还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也算是拂了他的意。
只是他想捏她的下巴,她凭什么就让他捏?他虽是钦差,掌着任命皇商的大权,却也不能三番五次的轻薄于她。
她从不信他说娶她为妻之事,两人的身份她是认得清楚的,她一介小小商女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也不可能入得了异姓王的门第。
而他对她数次展现出来的调一戏手段极为娴熟,那他必定是个游戏花丛的高手。
她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退让,为了夏府,她可以吃各种苦,可以各种委屈求全,却独独容不得男子在那件事情上作贱她。
若再由得他欺辱下去,怕是下一段就得占了她的身子,等他厌了倦了便会将她一脚踹开。
类似的事情,在她经商的这些年看到过无数次。
在时下男人的眼中,女子不过是个附属品。
她知自己姿容出众,性情和寻常的闺阁女子也完全不同,所以景渊会觉得新鲜想要得到她实属正常。
至于他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以及那些哄她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会信!
只是她心里也知,看他那副样子,她眼下怕是已经得罪他了,眼下她只求他是个大度的,不会因为她而迁怒于夏府。
夏府做不了皇商也无妨,以她的能力,就算往后艰难些,也能维持得住夏府,就怕景渊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寻个莫须有的由头抄了夏府的家。
夏浅语想到这些心里终究有些不安,又有些后悔上次借他的力招惹上了他。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之际,景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她却不喜欢他!他也不是恼她不喜欢他,而是恼自己在知道她不喜欢他的情况下,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何才能讨得她的芳心。
长卿见他欢欢喜喜地和夏浅语游夏府,黑着脸回来,心里便知不妙,忙为他倒了一盏茶道:“将军这是怎么呢?”
“不识好歹的女人!”景渊一掌拍在桌上,桌子被震出裂痕,茶杯和着茶水跳了起来,摔在桌上然后滚落在地,“砰”的一声脆响,登时便被摔得四分五裂。
长卿只得重新又为他倒了一杯茶道:“夏姑娘惹将军生气呢?”
“我就没见过像她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子!”景渊闷闷地道:“她要避嫌,我好不容易寻个理由拉着沐子良住进夏府,想着给她了解我的机会,也好培养感情,她倒好,畏我如蛇蝎,拒我于千里之外。”
长卿跟在他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恼怒的样子,而他说的那些事说到底又只是儿女了情长的小事。
长卿轻咳一声道:“将军将她怎样呢?”
“罚跪在那里,让她好好想想。”景渊沉声道。
长卿抚额,景渊瞪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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