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遥道:“听你说起来我只觉得新奇有趣,好想见识一番。”
幼薇微笑道:“还是不要见识为妙。”
庾遥和幼薇所在暗室不见天日,不能知晓光阴的流逝,亦不知外面是月华如练还是晨曦微露。
幼薇渐渐被困意笼罩,朦胧睡去。
梦中,她回到了公元2018年7月的北京。
夏日的北京,异常的闷热,即便入了夜也难得清凉。
北五环边上的一个小饭馆里,一群年轻人推杯换盏。
刚满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温诗龄刚刚考取了理想的大学,但是此刻的她却难以高兴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餐桌布的毛边儿,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旁边的桌子瞟去,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温诗龄的同桌兼死党崔云冲见状凑上来说:“还等什么呢?九月份人家可就去山西了。”
崔云冲口中的“人家”指的是夏融高中三年的暗恋对象——林羽。
原本以林羽平时的成绩考取北京的名牌大学完全没问题,谁知他发挥失常,最后被外地一所普通大学录取。
温诗龄连忙示意他噤声,还说了一声“嘘!”
崔云冲的酒劲早就上了头,反而站起身来,大声嚷道:“你还怕什么啊?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温诗龄小声说道:“你先坐下!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崔云冲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冲着林羽嚷道:“林羽!你过来!人家有话跟你说!”
平地起惊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林羽倒是坦然地倒了一杯酒,走过来对诗龄说:“还没谢谢你这三年一直包庇我不写语文作业的事儿。”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脸色黑红的男生说:“哎?温诗龄对我们一向都是铁面无私的啊?怎么就偏偏包庇你啊?”
崔云冲说:“对,你说着了!哎?你还坐着干嘛?起来!大大方方的!”
诗龄羞赧不已,却也只能站起来,举起酒杯。
她低着头,不敢正视林羽的眼睛。
许久,方才抬起头来。
这时,林羽突然对她粲然一笑。
温诗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林羽,你……”
话未说完,温诗龄身子一软,栽倒下去。
一群人围着她,不停地喊着“诗龄!诗龄!”
仿佛有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吸着她,拉扯着她,她只能不停地往下坠。
耳边同学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诗龄重新有了一丝知觉,周遭的呼喊声仍然此起彼伏。
她用尽全力,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派华丽润妍的颜色,晃得她睁不开眼。
“永安!永安!”
“长公主,你醒了?可真是谢天谢地!”
温诗龄定睛一看,居然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她身旁,一头珠翠钗环,像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
再一看,她自己正仰面躺在一个裹了帷幔的床榻上。
那贵妇人道:“快去告诉皇上,长公主醒了!”
“公主?”温诗龄,不明所以,自言自语地说。
贵妇人抹干眼泪,笑着说道:“怎么醒过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贵妇人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插话道:“您可不就是咱们大周的永安长公主嘛?”
温诗龄道:“大周?长公主?我叫什么名字?”
贵妇人道:“你闺名永安,竟然都不记得了?”
温诗龄心中暗暗叫苦,这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了啊!
不过看样子这应该是到了皇宫内苑,暂时不会受什么苦,还是探探虚实再说。
眼前这个贵妇人对自己如此关心,难道是这个长公主的什么亲人?
温诗龄试探地说了声:“您是?”
“怎么?皇嫂都不认得了?”贵妇人疑惑道。
后面的小宫女又道:“长公主,您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温诗龄道:“我怎么了?”
贵妇人道:“你都不记得了?”
温诗龄探起身子,揉了揉头,说道:“记不清楚了。”
贵妇人道:“你自从谒陵回宫之后就一病不起,险些没了性命!多亏你皇兄寻得了一枚玲珑骰,才把你救回来。”
温诗龄道:“皇兄?那玲珑骰又是什么?”
贵妇人道:“你皇兄乃是大周的天子,本宫便是你的皇嫂,大周的皇后。”说罢又转向宫女们吩咐道:“再传御医来为公主诊治。看这情形,公主还有好些日子才能痊愈,切不能耽误了吉日。快去将公主旧日的伴读都叫进来,陪着公主说话,定要早些恢复才好。”
符皇后说罢起身便要离去,行至房门前对几个小丫鬟说道:“好生照顾长公主。”
符皇后走后,温诗龄起身走下床,环顾一圈,果然是皇女的闺房,布置得甚是雅致。
“从今天起,我就只能先当着这个长公主了。”温诗龄暗暗地对自己说。
☆、第九章 黄雀在后
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
昏睡中的幼薇被急急涌入的一束光惊扰,从梦境中醒来。
她抬眼望去,光亮处站着一个人,玉树临风,皎皎明月。
迷糊中,幼薇一时分辨不清,说口而出:“林羽。”
随后,那人渐渐走得近了,幼薇方才看到他长发长鬓,衣袂飘飘,并不是林羽。
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温苍。
原来这玲珑山庄里面密室密道纵横交错,温苍为了不惊扰守卫,通过自己房中的密道到了这间暗室。
温苍开口道:“庾家妹妹像是被梦魇住了。”
庾遥道:“这暗室黑漆漆的,不做梦又能做甚?”
温苍道:“庾兄,我正是为此而来。夜深了,祖母已然入睡,暂时顾不得这里。我带了白福和红染来,让他们代替你们在这,你们速速随我下山。”
庾遥道:“那明日你如何向她交代?”
温苍道:“事急从权,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此刻幼薇已经清醒过来,问道:“那白福和红染会不会受连累?”
温苍道:“此处自有黛儿照应他们,事不宜迟,快走!”
温苍急匆匆地带了幼薇和庾遥经密道下山。
谁知刚刚走出山脚下的密道出口便看到玲珑山四周火光闪烁,朝廷没有退兵,反而在四周安营扎寨,处处设立了关卡。
庾遥道:“看来大汉对长公主是势在必得了。”
幼薇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温苍道:“为今之计只有退回玲珑山庄,我先将你们安置在我书房的密室里,再徐徐图之。”
庾遥道:“也只能如此了。”
庾遥心想,这玲珑山庄殊不寻常,数不清的密道、密室,怪自己江湖经验太少,这样冒失地闯进来。如今先不用提玲珑骰子,能保住自己和幼薇的命就已经不易了。
于是,庾遥和幼薇随着温苍返回玲珑山庄。
他三人刚刚行至温苍的书房外,突然间,暗着的屋子亮了起来。
三人深知大事不妙,转身便要走。
“站住。”
那语气平缓坚定,胸有成竹。
是老夫人的声音。
“苍儿,请公主和驸马进来。”
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老夫人端坐在前,温黛一脸愁容地站在老夫人身后。
“怎么?公主、驸马嫌我们招待不周,这就要走了么?”
说罢又是一声冷笑。
庾遥循声望去,果然齿若珠贝,不似寻常老妪。
庾遥理了理衣襟,说道:“老夫人治家有道,却不想病卧了几年,下人都懒怠了,竟然这样忘恩背主。”
老夫人道:“玲珑山庄的下人究竟是如何忘恩背主,还请驸马爷赐教。”
庾遥笑道:“若我没听错,那时在仙乐谣说的明明是软禁。即便没有高屋暖枕、锦衣玉食,也该宽敞明亮、三餐温饱吧?可是那些下人竟然将我们关到他们兄妹俩顽劣时关禁闭的所在去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有损玲珑山庄的颜面么?”
老夫人也笑道:“驸马爷教训得是。苍儿,着人添上一根蜡烛,两个蒲团。你亲自陪着二位贵客回去休息。”
温苍无奈地道:“是,祖母。”
老夫人又道:“黛儿,你也回房去,不许再出来。”
温黛低眉垂首,轻轻说了声:“是,祖母。”
一灯如豆,宛若心花。
灯烛点燃之后,庾遥和幼薇方才第一次看到那间“暗室”的模样。
幼薇道:“没想到金堆玉砌的玲珑山庄还有这么衰败的地方。”
庾遥道:“那是自然,即便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有些荒芜的禁苑,埋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斑驳的墙壁上沟壑纵横,还有些深入墙体的小坑。
庾遥的目光轻轻扫过四面墙壁,说道:“方才我只是随口一说,如今看来,这间屋子倒是真有可能是温苍、温黛兄妹俩小时候被关禁闭的地方。你看,这些痕迹像是挂字画留下的。我小时候家里也有这样一间屋子,挂着庾家先祖的《哀江南赋》。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