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霖哪里把她这点花拳绣腿放在眼里,神情懒散地避着她华而不实的招数,眼睛只看着她脸上那条疤,和她身上的嫁衣。
她穿的是长安的嫁衣。
他甚至还在她行动间闻到了一股暗香,很熟悉。
这种熟悉让他内心躁动起来,耐心顷刻耗尽,他在闪避间忽然伸手擒住了薛红药的手腕,一振,就把她手中的剑振脱了开去,哐当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薛红药的手腕被他捏得堪堪欲碎。
“为什么穿她的嫁衣?为什么模仿她的样子?”陈若霖质问。
薛红药红着眼眶恨恨地瞪着她,转瞬间却又流下泪来,道:“我恨你这个臭男人!可是,她回京前曾说,再回来,就会嫁给你,永远留在福州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听说人死时心中若有未竟的心愿,就会变成执念,所以我想,嫁给你会不会变成她的执念?我愿意放弃我这具肉身成全她,让她借我的身体还魂。从得知她的死讯我就在这里为她招魂,招了整整两个月了,可她一直没来,她为什么不来?就算盛京与榕城路途遥远,两个月时间,她也该来了啊……”
薛红药说着说着泣不成声,陈若霖一放手,她就瘫倒在地。
“借你的身体还魂?”陈若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娇弱女子,似乎被她这种说法引起了兴趣,蹲下身子道:“那或许要你死了才可以。”
薛红药抬起泪眼看他,问:“真的吗?”
“或许。你想试试吗?”陈若霖兴致勃勃。
“那你别动刀,身体上有致命伤,她纵魂魄附体,怕也活不过来。”薛红药道。
“好,不动刀。”陈若霖伸手,慢慢掐住她的脖子。
“等一下。”薛红药忽然揪住他衣襟。
“怎么,你还有遗言?”陈若霖问。
“遗言没有,遗愿有一个。若是她活不过来,你答应我,一定要打到盛京去,杀了慕容泓那个狗皇帝,为她报仇!”薛红药愤恨道。
“好,我答应你。”陈若霖应得干脆。
薛红药就放了手。
陈若霖掐着那细嫩的脖子,五指慢慢收拢。
薛红药的脸因为充血而涨红,但没挣扎,只睁着一双泪水未干的眸子看着他,始终看着他。
“回来,长安,回来。”陈若霖用力地掐着她,却又控制好力度不至于大得掐断她的脖子。
薛红药喉中渐渐发出窒息的“呃呃”声,目光已经无法集中焦距,但依然看着陈若霖的方向。
“回来!我命令你回来!回不来了!”陈若霖猛地将快要断气的薛红药往地上一掷,暴怒地在厅中来回徘徊。
“怎么会死呢?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以你的心智,还有我做你靠山,你怎么可能会死在盛京!”陈若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心中业火熊熊,直欲毁天灭地。
薛红药在一旁地上咳得死去活来,稍微缓过来之后,又嘶哑着嗓音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陈若霖停下脚步侧着脸看她,目光很危险。
“我笑你这个疯子居然也会有后悔痛苦的一天,哈哈哈哈哈,你好好受着吧,因为这是你该得的!”薛红药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陈若霖那一摔,险些没摔断了她的骨头。
陈若霖过来按住她,眼神幽暗。
薛红药倔强地瞪着他,讽刺道:“怎么?她尸骨未寒,难道你竟想睡我?”
“你若不是想勾引我,何必装扮成她的模样?”他俯身在她颈间深深一嗅,是他喜欢的那种香露的味道。
那夜他沉醉在这幽幽暗香中,长安也是穿着这身嫁衣,一身肌肤被这大红的绸缎衬得如雪洁白,一边受不住地咬他一边又热情如火地缠着他,像只欲拒还迎的野猫。
心中有种烈火烧灼般的痛苦,他看着薛红药那张与长安丝毫不相像的脸,忽然把她翻过身去让她跪趴在地板上,从后头掀起那华丽繁复的大红裙摆。
“我要喝酒。”薛红药并没有挣扎,她知道挣扎也无用,“我要喝酒。如若不然,一会儿我若大声哭叫,想必你也无法好好幻想身下的人是她吧。”
陈若霖迟疑了一霎,居然真的放开了她。
酒在长安的供桌上,桌上倒还有另一只酒杯,不过那是给长安的。
薛红药拎着酒壶用壶嘴对着嘴里灌酒,喝了大约有半壶,她才停了下来,侧过脸看着陈若霖冷笑,忽然一边将手里的酒壶向他砸去一边嘶叫:“你竟然想在她的牌位前睡别的女人!”
陈若霖挥手挡开。
“你这卑鄙无耻的狗男人!”薛红药疯了一样将供桌上除了长安牌位之外的东西一股脑地向他砸去,香炉飞过去时,漫天银白色烟灰纷纷洒洒。
“我杀了你!”薛红药扔完了东西,又去捡地上的剑。
陈若霖被她洒了一身的香灰,耐心告罄,站起身就想去抓她,殊不料一站起来脑中忽然一阵晕眩。
他觉着不妙,伸手就去怀中掏瓷瓶,瓶中解药能解大多数迷药。谁知一掏之下竟掏了个空。
他扶着额头,意志再强,也难与脑中那一阵阵强烈的让人眼前发黑四肢酥软的眩晕感相抗衡。
“你……”他看向薛红药。
“你在找这个?”薛红药一手提着剑,冷着脸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忽的往殿前月台上一掷,大声道“长安布下的局,你以为会漏算了这个?”
“长安……”他身形不稳地看向供桌上唯一剩下的那个牌位,“为什么?”
薛红药举起剑,慢慢靠近他,很是解恨道:“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你。这香露,这嫁衣,还有她的温柔小意,都不过是诱你入彀的钩子而已。”
“你觉得……你能杀我?”陈若霖站在原地。
薛红药心里有些没底,按理说闻了她脖颈上的香又吸入了香灰,他早该晕倒才是。但不管如何,事到如今,就算拼死一搏,她也绝不会半途放弃。
“能与不能,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她猛的举剑向他刺去。
与此同时,陈若霖也朝她扑了过来。
薛红药听到了兵器入肉的声音,但下一瞬她就被一股大力掼倒在地,脑后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陈若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那一剑并未能刺得很深,但因为他脑中晕眩保持不住平衡向前踉跄跌倒,那剑已是穿透了他的腹部,只余两三寸剑身在外。
中了迷药,意识变得模糊不堪,似乎连身体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他伸手握住剑柄,慢慢抽出腹中剑,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染血的长剑掉落在地上,随着他踉跄的步伐,一条血路蜿蜒到长安的供桌前,他将她的牌位抓在手里。
“为何借别人之手来杀我?你自己下不了手吗?”他盯着那牌位问道。
“长安,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狠心?”中了迷药与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双重袭来,他终于抵受不住,如山岳崩塌般仰面倒在了地上。
绘有彩画的大殿木顶槅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那双碧蓝色眼睛此刻终于渐趋平和。不再有暴戾沉郁之类的阴霾笼罩,它们漂亮干净得一如他刚出生时的模样。
但它们的主人心里却并没有对他自己这短短一生中所经历的一切释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向这世间问出了那个他从小到大问了无数遍却始终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
第721章 见驾
十一月底的一天傍晚。
大雪连天寒风呼啸,正是盛京最冷的时节。
许晋出诊归来,买了一车的炭,正让那卖炭的小伙子帮着往府中搬运,外头忽来了个面色跟雪差不多白的女子。
“薛姑娘?”认出这名女子后,许晋一时惊讶万分。
薛红药抬头看看眼前宅邸大门上方挂着的“安府”牌匾,再看看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薛红药才醒了过来。
是时已是深夜,她看到许晋坐在房中桌旁一手支着额头打瞌睡,就撑着身子坐起来。
脑中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疼,自那日在观潮厅被陈若霖狠狠掼倒之后,便落下了这么个病来,她也不在意。
“许大夫。”她轻声唤。
许晋猛然睁开眼,回过头见薛红药坐在床上,忙过来道:“薛姑娘,快躺下。你脑部近期可是受过重创?从脉象上来看只怕创伤甚是严重,万不可再劳累挪动了。”
薛红药道:“多谢许大夫替我诊治,我没事。”顿了顿,她问“许大夫,安公公,到底是如何死的?”
提起长安的死,许晋也甚是难过,摇头道:“个中内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那日宫中来人传安公公进宫,安公公如往常一般去了,谁知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后来朝廷下发了陛下诛杀安公公的布告,我去问钟公子,才知安公公确实在宫里被杀了。”
薛红药双手抓紧了被面。
“药还温着,我去端来你喝。”许晋起身去端暖屉中的药。
薛红药喝了药之后,许晋才问:“我听安公公说她在福州找到了你,这隆冬腊月,薛姑娘为何一人到此?令尊还有圆圆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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