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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番外完结 (江南梅萼)


  “哦。”尹衡感慨,“想他曾是司隶校尉之子,在盛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子弟了,想不到最后竟是这等下场。”
  纪行龙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怒了,情绪激动地问:“可是当初你给我药时明明说只会让他病上一阵子的,他怎么会死呢?”
  尹衡眉头一皱,道:“听你这话,你是怀疑我利用你毒死了李展?”
  纪行龙不语,但脸上分明写着“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
  尹衡面色放了下来,问纪行龙:“那你倒是说说看,害死他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一直跟我说担心你姐姐,我为了帮你才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那他为什么会死呢?”纪行龙想到这一点心里还是很难过。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许他本来就有病,不过凑巧赶在此时发作罢了。”尹衡道。
  纪行龙僵在那里不说话。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贪图他手里那批人?呵,我为了帮你又不打扰你读书科举,花费时间精力金钱养着这帮人打探你姐的消息,到头来反倒落你怀疑,既如此,我何苦来哉?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将那批人的花名册和联络方式拿来给你,以后你自己当手便是。”尹衡说着就要往家里去。
  纪行龙忙扯住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太过凑巧了。”他清楚这种事自己做不来,李展要死了,在这件事上,他已没有了退路。
  尹衡站在他面前,负手看着别处,也一副生气的模样。
  两人沉默了片刻,纪行龙讷讷地问道:“最近有我姐姐的消息吗?”
  尹衡道:“她在鸣龙山下一个名叫汝仙的山村里,过着农妇一样的生活。”
  “农妇?”纪行龙瞪大眼睛,他们姐弟出身书香世家,一辈子都没干过农活,姐姐她怎么能够做农活?
  “张君柏呢?他好歹是梁王世子,我姐姐纵然只是妾,也不该如此对她。”他气愤道。
  “张君柏在山村一侧的兵营里,把你姐姐养在村子里仿佛就是为了伺候他自己的。他白天在兵营里练兵,傍晚去你姐姐那儿,你姐姐要亲自种菜煮饭给他吃,给他洗衣喂马,身边连一个仆妇丫鬟都没有,什么都得自己做。”
  纪行龙转身在墙上狠捶了几拳。
  尹衡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斥道:“疯了吗?手不想要了?”
  纪行龙无力地靠着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既焦虑又痛苦。
  “亏你还有心思去管别人死活,不说全力准备秋闱之事。那地方穷苦闭塞,你姐姐过得又十分艰辛,万一得个病,怕是连好好医治的机会都没有。你若不能出人头地,你姐姐这日子要熬到何时才是个头?”尹衡道。
  纪行龙看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尹衡,问:“你是瞧过我文章的,你觉得此番我有希望考中吗?”
  尹衡看他两眼,道:“你且等我片刻。”
  他回到尹府,很快又出来,递给纪行龙一个信封。
  “这是何物?”纪行龙见信封没有封口,就想看里头的东西。
  “你别看,这不是给你的。下次你去高府时,设法将此物藏到高烁的书房里去。”尹衡道。
  纪行龙听他这话,心头乱跳,问:“这到底是什么?”
  尹衡缓缓道:“高烁是今年秋闱的主考官,他刚正不阿,下头人根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你若想一举高中,就得把他从主考官的位置上拉下来,这样才有机会去走关系。只要你将此物放到他书房里,便能办到。时间不多了,你自己权衡利弊,做还是不做,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第656章 山崩
  福州本就多雨,夏季更是如此。
  长安一行离开榕城的第三天便开始下雨,之后晴了两天,第六天又开始下雨。
  “雨天视线受阻,山道又难行,要不我们暂且在此稍作停留,待雨停了再走。”驿馆二楼,龙霜望着前方那一片绵延不断的山体阴影,对长安道。
  “赢烨给的时限是一个月,如今只剩二十天都不到了,二十天要从此地赶到夔州南部的佘城,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等雨停。”陈若霖道。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龙霜问陈若霖。
  陈若霖伸手自窗外接了几滴雨在手心,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下的时间长了,山路泡软了,只会更加泥泞难行。不若现在就走,在雨势变大之前,尽可能快地穿过这一条山道。”
  龙霜看向长安。
  长安看了陈若霖一眼,后者回以花红柳绿的微笑。
  长安移开目光,对龙霜道:“去知会庞将军一声,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半个时辰后,一行上千人的队伍长龙般蜿蜒上了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道。
  这山道右边是高山,左边是大河,河对面还是高山,据说能一直延伸到横龙江岸。
  按道理来说这条道真心不好走,本来不该走这边的。可是从榕城到潭州,这条道要比好走的那条近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距离,为了赶时间才选的这条道。
  长安坐在马车里,听着雨滴砸在车顶的噼啪声,心里泛起一阵本能的不安。
  陈若霖这厮故弄玄虚,说要和她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却不告诉她具体计划。这男人心理有缺陷,天知道他所说的有趣到底是什么趣?长安有些后悔为了表现得信任他而没有坚持追根究底。
  这边正想着呢,外头的风雨声中却渐渐夹杂了一丝异动。
  “龙霜,怎么回事?”长安掀开车帘,冒雨问道。
  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龙霜道:“好像后头有辆车陷泥坑里了,我去看看。”她拍马往后,长安的车驾继续往前。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巨响,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或许只能联想起雷声,但落在长安耳中,却多了一种联想,那就是——爆炸声!
  到底是雷声还是爆炸声?若是雷声,这雨从昨晚后半夜开始下到现在也没见打雷啊。可若是爆炸声,哪来的炸药?
  长安掀开车帘,外头大雨滂沱,能见度大约只有五六丈的样子。她刚想喊人去附近探探,近旁的人马忽然乱了起来,不止一个人在那儿惊声尖叫,声音杂乱以至于长安听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辨别出叫的好像是“山崩了”。
  山崩了?什么鬼?
  长安知道情势不妙,起身探手推开车门,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嘣的一声从右边砸在她的马车上,整个马车都为此向左边倾斜。前头拉车的马受了惊吓竟然向左边奔去,车夫扯都扯不回来。
  “千岁!千岁快下车!”车夫嘶喊,然下一瞬他就被不知哪儿飞来的一块碎石砸了脑袋,人从车辕上一倒下去就不见了。
  马车已经失控,长安双手用力扒着车门,却还是如洪水中的蝼蚁一般,难以自主浮沉。她于一片动荡不安的混乱中看着眼前的人马被右边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的泥土与石块淹没,知道所谓的山崩,原来就是泥石流。
  长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此刻虽然在马车里,但区区马车,根本不可能在泥石流中给她撑出一方生存空间,眼下往左边那条大河里跳才是唯一的生存之机。
  耳边乱糟糟的什么声音都有,隐约似乎有人在叫千岁,但长安如今自顾不暇,自然也就顾不上别人了。
  她拼了命地想从马车里出去,但马匹受惊失控,在本就不太宽的山道上横冲直撞。三匹马中的右边一匹突然被一棵倒下来的大树砸到,马车在重力作用下向横倒的树干扑去,扒着车门的长安两只手和脸顿时被大树茂密的枝杈刮擦出好几道伤口。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棵该死的大树把马车门给堵住了!
  长安早就放了手,看着从马车门外戳进来的大树枝干,只觉天要亡她。
  她试着抬手去掀马车的顶,那应该是马车整体结构中最薄弱的地方。但事实证明,不管它是不是真的薄弱,都不是凭她的力气能掀动的。
  听着车身被碎石土块砸到的声音,长安急得团团转。遇刺时嫌马车不够坚固,遇险时却又嫌它太过坚固了。难不成她这辈子的死法竟是被活埋?那也太痛苦了吧!
  一块石头从右边的窗口飞进来,差点砸到长安。
  长安捡起那块拳头大的石头,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左边的窗口砸大一点,不需要太大,只要能让她钻出去就行。
  她刚想凑过去砸窗户,左边的马车壁突然被人从外头几刀劈开,长安抬眼一瞧,陈若霖那厮一身湿漉漉地站在外头冲她笑。
  长安:“……”
  “还不快走,等着被埋吗?”陈若霖扔了刀,向她伸出一只手。
  长安丢了石头,过去弯腰搭住陈若霖的肩膀,陈若霖展臂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下马车后,突然往前疾跑。长安回头,发现大股的泥石流已经冲了下来,马车几乎是在交睫间便被吞没不见,泥石流噬人的獠牙只差毫厘便要咬到她和陈若霖。
  身体陡然失重,陈若霖抱着她从山道边上毫不迟疑地一跃而下。
  长安瞥了眼下面四五丈开外那水流湍急的河面,只来得说了句“卧槽!”人就掉到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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