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妾 (千穗)

“荒谬！”
他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奏折丢在地上。
现在北殷情况如何，就算不去查看，他也能猜到一些，但是每日送来的折子全都是浮华表面，百般吹捧！
连日来，没有一个案子，全部都是一模一样辞令！
就像是，早就已经串通好了一样粉饰太平。
殷永尘的目光冰冷，怒气高涨。
“皇上息怒。”陈侍卫送上一杯参茶，低声道：“皇上要休息一会儿吗？”
殷永尘不耐地接过来，饮了一口，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仁青现在怎么样了？”
“听闻昨日洛小姐亲自为六皇子诊治，尽早已经醒了，再修养几日便好，只是……”陈侍卫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当不当说，但还是忍不住道：“洛九潜伏在皇宫中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秘密，现在就算将她囚禁在宣宜宫中，还是有可能泄露，如此，可能会对朝廷不利。”
“朕从不担心她会危害北殷。”殷永尘缓缓道。
陈侍卫愣了一下。
这个她，就是洛水心？
殷永尘道：“若是她想要这江山，朕就是双手奉上也可，但是另一些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
陈侍卫闻言，沉默下来。
他十分清楚，皇上害怕的是什么。
那件事，如果被洛水心知道的话，必定反目。
洛大富对于洛水心的重要性，他们再清楚不过，当初她为了洛大富，不惜与太后作对，甚至离开殷无离。
更何况，是那种事……
“既然如此，那便更不该留下洛九了。”
殷永尘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幽暗了几分。
“你调查审问了几日，她听到了多少消息？”
“根据属下推断，洛九应该是在最后一次进宫之后，才开始偷听监视的。”
殷永尘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缓缓道：“如此看来，洛九应该没有听到朕担心的那件事，既然就连洛水心都来了，当然可以卖她一个人情。”
说着，一边抬脚朝外面走去。
“摆驾宣宜宫，去看看仁青吧。”
宣宜宫中。
洛九一直守在床边，整晚未睡。
虽然洛水心昨天说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但是现在殷仁青还躺在床上，她怎么睡得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断浮现出殷仁青举刀自刎的画面。
鲜血淋漓。
她只是匆匆换了衣服，便回到卧房中等候，安静地站着。
时不时惊醒，帮殷仁青擦拭额头的汗珠。
一直到天色大亮，殷仁青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到站在眼前的洛九，微微恍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然，洛九怎么会在自己身边。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就连每一根头发都不肯放过，仔细地看着，印入心里。
看了良久，满足了，才终于闭上眼睛。
可是等再次睁开时，洛九还在身边，胸口传来的剧痛不断提醒着他，自己还没有死。
殷仁青用尽全力睁大眼睛，再次感觉到传入四肢百骸的疼痛，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狂喜。
他没死？
他没死！
阿九还在！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唤她，却喉咙干涩嘶哑，一个字也说不出。
殷仁青气恼地微微皱起眉。
“阿……”
微弱的声音刚刚响起，细若蚊吟，就连自己都懊恼，站在床边的人却像是听到声音，突然抬头来，目光清明。
“殿下。”
洛九忍不住上前一步，心跳竟然悦动起来，涌起一阵喜悦。
正准备上前查看，却觉得有些不妥，拘束地后退一步。
“身上可还疼？”
看到她的动作，殷仁青心里顿时一阵失落。
阿九果然还是看不起他吗？
明明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甚至还用自杀威胁……无论是谁，都会看不起吧？
自己还是没能让洛九看到自己独当一面的风范，他一直都不是堂兄和皇上那样的人。

　　☆、449 皇兄不是坏人（三更）

洛九见殷仁青不说话，还以为是无法开口，迅速倒了茶喂他服下。
“殿下？”
殷仁青张了张嘴，这才终于能开口，但生意还是没有气力。
“我没事，身上也不疼，你不用一直守着我。”
洛九微微愣了一下。
若是以前，殷仁青受伤必定会缠在她身边，一脸委屈地说自己疼，一点小伤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危机生命的重伤。
而且还让自己走。
洛九将茶杯放回桌上，慢慢低下头，道：“洛姑娘说，要一直照顾六皇子，不能离开。”
她避开殷仁青的视线，没想到自己为了能留在这里照顾，竟然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殷仁青却只以为她是因为洛水心的命令才留下，眼中露出一分苦涩。
“也是……你一向最听她的话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昨天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皇兄原谅你了吗？”
“昨日……”
洛九刚要开口，公公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皇上驾到——”
洛九迅速停了下来，缓缓跪在地上。
片刻之后，殷永尘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一走进来，看到床上的殷仁青醒来，开口道：“醒了？”
殷仁青顿时一惊，想要起身，却被殷永尘拦住。
“躺着吧。”说着，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身上缠满绷带，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的人，缓缓道：“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动手？”
殷仁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十分紧张。
“皇兄，一切都是我的错，和洛九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了。”
殷永尘看了一眼此时正跪在一旁的洛九，语气轻描淡写。
“朕还没有惩罚你，你就已经变成这样了，还要如何惩罚？若是被璃太妃，定要和朕拼命。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这宣宜宫中好好反省吧，等到你明白了再出去。”
“那洛九呢？”殷仁青着急道。
“洛九……”殷永尘缓缓道：“洛九现在还不能离开皇宫，留在宣宜宫中，同你一起反省，不得离开。”
殷仁青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留下洛九的性命，就够了。
殷永尘看到他放心的模样，微微愣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身上的伤十分严重，若是没有及时诊治处理，可能西安阿紫已经回天乏术，现在你还在担心洛九？她不过就是一个侍女罢了，昨日你为她自杀，用死来威逼朕，值得？”
“值！”
殷仁青的声音十分坚定。
跪在地上的洛九没有抬头，身体却微微动了动。
殷仁青脸上带着浅笑，道：“洛九就是洛九，不是什么侍女，我喜欢她，便要保护她，这不是皇兄告诉我的吗？”
他看着眼前的人。
“皇兄当初喜欢洛水心的时候，也并不在乎她的身份，不是吗？若是有一日，洛水心有危险，让皇兄以性命相救，皇兄会吗？”
殷永尘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终于缓缓站起身。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休息吧，璃太妃那边，朕会告诉她，是你调皮捣乱被处罚，暂时不能相见，等你伤好了，再让她来见你吧。”
殷仁青眼睛一亮。
“谢谢皇兄，我早就知道，皇兄不是坏人。”
殷永尘转身要走，来到洛九身边，转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锋利了几分。
“你若是伤了仁青，否则你应该知道下场。”
“是。”
洛九深深弯下腰。
殷永尘这才终于离开，走出宣宜宫，站在宫门口，却没有再动作，一直站在原地。
冷风吹过，扬起他华丽的龙袍，金丝滚边，流光溢彩。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才殷仁青说的那番话。
若是洛水心有危险，他必须以姓名相救，他会吗？
殷永尘微微笑起来。
会。
以前他身为皇子，会。
现在他身为皇上，会。
只是，现在洛水心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他会放过殷仁青和洛九，或许就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算是一向散漫的殷仁青，也拥有他没有的能力。
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心上人的能力。
而他……没有。
如果当初他没有一心求取皇位，追随洛水心而去，或许此时和洛水心在一起的人，回事自己。
可是世间本就没有“如果”，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必须为了皇位奔波。
为了皇位，舍弃一些东西。
若是没有当初，便没有此时的殷永尘。
只不过，就算必须舍弃，他最不想舍弃的，也是洛水心。
拼尽全力也想要留住的人，从现在开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微风再次吹起，竟带来丝丝暖意，吹散了冬末的寒冷。
殷永尘微微抬眸，看到身边的枯木上，树梢已经发出细细的嫩芽。
“皇上，该回了。”陈侍卫低声提醒道。
“嗯。”
他微微颔首。“春天快到了，如此，心儿便不用惧冷了。”
说完，转身朝乾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