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妾 (千穗)

“殷无离，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待会儿再来。”她抿了抿嘴唇，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任性。“抱歉，我还是必须……”
“去吧。”
殷无离上前一步，一只手捧着洛水心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早点回来，我等你。”
“嗯。”
洛水心点了点头。
殷无离足尖一点，迅速离开，转头朝那株巨大的银杏树看去，利眸微眯，能隐约看到此时站在树下的身影。
墨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脚步却没有停下，迅速离开。
等人走了，洛水心才转身朝银杏树走去。
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走进去，满地的银杏叶，金黄的颜色几乎填满所有视线，就连空中也被遮蔽。
一抹身影站在树下，两手背在身后，一身白衣，恍若昨日，正抬头看着眼前的树木。
似乎知道洛水心到来，却并没有回头。
“还记得当初你在这里，同我说的那番话吗？”
洛水心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银杏树。
眼前的人，眼前的树，一如当初。
自己从宴席上退出，在这里遇到的那位四殿下。
她紧抿双唇，却没有说话。
殷永尘转过身来，眼前的人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早就已经住进自己心里，从那一日开始，从那一刻开始。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时的画面。
——殿下知道银杏也会开花结果吗？
——银杏开花结果，至少需要四十年时间。蛇五百年方能成蛟，蛟又需一千年才能化龙。
——殿下有惊人之姿，来日，定能遨游于天际。
洛水心坚定的话，含笑的眼眸，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在一起。
只不过，此时眼中的洛水心眼中再无笑意，反而多了几分疏离和警惕。
－－－－－－题外话－－－－－－
今天写到这里，忍不住回看了当初洛水心和殷永尘在这里的片段（145。146章），一时唏嘘。
——“你跟在洛小姐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莫要再出什么事了。”
——“霜儿是小姐的丫鬟，就连命都是小姐给的，自然会全心全意照顾的，就算豁出命去，也绝不会让小姐受伤。”
这是殷永尘和霜儿的对话，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

　　☆、434 你欠了朕的情（二更）

殷永尘暗暗握紧拳，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当初你在这里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我已经登上皇位，成为真龙天字，遨游天际，再没有一人可欺我辱我，轻看我。心儿当初说的一切，都实现了。”
洛水心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过，皇上有天子之相，定能愿望成真，不会有错。”
“是吗……”殷永尘低声呢喃。“可是你却并不高兴。”
洛水心猛地咬紧牙，压着心里的怒气。“皇上看见我，一点也惊讶？”
“我知道你会过来。”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清楚，为什么我不高兴。洛九呢？”
“你不是已经去看过了？”
殷永尘站在原地，等着洛水心接下来的话，过一会儿，却还是寂静无声。“我不会放心儿。”
“你派人入宫，监视皇宫动向，洛九数次闯入乾清宫和御书房，不知已经偷听了多少秘密。此时北殷未定，朝纲不稳。当初抓捕洛九时，已被不少侍卫知晓，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不少大臣耳中。”
“若是放人，朝廷如何？北殷又会如何？朕，不能。”
他的目光一转，渐渐变得锋利起来，周身的气势逼人，带着上位者的被压迫。
一位真正的帝王。
洛水心咬牙道：“洛九告诉过我，她并没有查到任何消息，就已经被你发现，只要放了她，我保证北殷不会有事。”
殷无离微微抬高声音。
“你用什么来保证？”
“我……”
“洛九从岭南而来，跟在你身边不到两年，就连她本来的名字，你都不知晓，一切说辞有她亲口复述，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对你说谎？你又如何知道，她不是其他人派在你身边的细作，不会背叛你？”
“她不会！我不会看错！”洛水心坚定道。
“你就这么肯定？”
殷永尘忽而轻笑一声，“不会看错人？”
他张开双臂，笑容苦涩苍凉。
“你看我，不就看错了？”
洛水心愣在原地，攥紧的拳，指尖刺入掌心，没有开口。
殷永尘抬脚走过来，紧紧抓着洛水心的手臂，微微长大眼睛，神色有些狰狞疯狂。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你没有猜到，我会为你如痴如狂；你没有猜到，我为了坐上现在的位置，做了多少就连我都觉得恶心的事；你没有猜到，我多想你能看看我，而不是殷无离！”
“我究竟哪里不如他？我做的一切，不都是我为了完成你的期待吗？”
“为什么？现在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心儿……”
他的声音苍凉，仿佛困兽的哀嚎，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半晌，洛水心才终于缓缓开口。
“我确实……不够了解你。”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的人。
“前段时间，我让人去问了胡毅兴几个问题。”
殷永尘的身体猛地一震！
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洛水心道：“我让人问他，当初他以为自己和珍妃的秘密被殷仁青发现之后，以他一个文人，为何会想到杀人灭口，为何能如此熟练地操控那些杀手。”
殷永尘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收了回来。
脸上的疯狂渐渐平静下来，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恐慌。
洛水心继续道：“我还问他，当初我与世子成亲，却被先帝带走留于皇宫，形同软禁，是谁的主意。”
听见这句话，殷永尘的目光更加惶恐，不由后退了一步。
洛水心的视线落在殷永尘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
“胡毅兴说，是你。你告诉胡毅兴要杀人灭口，给他安排杀手。而我和世子成亲前日，也是你参见先帝，献出良策，让我成亲当日入宫，掌管司宝司。新婚之夜，可与世子分离。”
“殷永尘，我确实还不够了解你，你到底还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殷永尘目光有些慌张。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让霜儿进宫，让她监视我？”
“没错，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
“你不知道？”
殷永尘猛地抬高声音，笑起来。“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要和殷无离成亲？为何要成为世子妃？我眼睁睁看着你和他双宿双栖，我如何甘心？”
“若你喜欢我，为何选择他？若你不喜欢我，为何要时时出现在我面前？为何要安慰我、鼓励我？为我远走岭南，护我周全？为何给我留下这么多东西！”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手绢，这是当初救洛水心之后，她留下的东西。
洁白的手绢下端，绣着一朵淡色蔷薇。
在过去的一年中，他时常会取出，一直待在身边，从未离开。
洛水心的视线却并不在他身上，微微垂下，落在地上的银杏叶上。
“初见你时，我知道你的过往，对你只是钦佩之情。北殷皇宫中如此，除了你，再没有人更适合这个位置。我远走岭南，并非只为你一人……我不想欠任何一个人。”
“你不想欠任何人，却不知道，你早就已经欠了我。”
殷永尘缓缓道：“你欠了朕的情，欠了朕的意，如何还？”
洛水心愣在原地，不知言语。

　　☆、435 不要再想她（三更）

洛水心只以为，自己唯一亏欠的人，就是殷无离。
自己欠他不少，唯独感情不相欠。
但是没想到，对于殷永尘，自己以为不欠其他，却唯独，欠下了情。
洛水心微微垂下眼眸。
“情，并不在乎谁欠了谁，更何况是你我，本来就没有。”
殷永尘身体微微一震。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他慢慢攥紧拳，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下来。
“你走吧，若是被侍卫发现，就不会这么容易离开了。”
“那洛九呢？”
“朕，不能放她。”殷永尘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似乎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
洛水心皱着眉，想要劝说，最终还是忍住了，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会将洛九救出来。”
说完，转身轻轻跃上高墙，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却没有看到，一直背对着她的殷永尘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目光幽深，追随着她的动作，透着挣扎和痛苦。
但直到最后，洛水心也没有回头停下。
良久，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终于收回视线。
“皇上。”
陈侍卫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殷永尘又站在这里，眉心多了几分担忧。
皇上似乎越来越喜欢这里，经常会过来，还命人不能打扫，不能改变院落中的摆设。
他转头朝眼前的巨大银杏树看去，确不觉得，眼前的树有什么不同。
比这个好看的树木，天下数不胜数。
殷永尘转过身来，询问道：“洛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