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风知道自家主子在军中多年,思维已成定势,认为所有的律法都应该遵守,但民间之事可并非奉公守法就能解决的。
他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赵无咎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差点将手里的泥娃娃捏碎,考虑到她油滑的个性,脑子急速转圈,恨不得现在就想个好办法来治治她。
“她倒是好计策。”赵无咎原本被她今日送泥娃娃刷上来的好感瞬间就又跌落到了谷底,同时得出一个结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在脑中为柏十七又盖了个“两面三刀”的戳子。
假如柏十七能看到赵无咎脑中自己的形象,大约都要惊叹于自己脑门上被盖的戳子,且没有一个是正面评价。
赵无咎自以为看人奇准,柏十七表面上与赵子恒一般无二,行事做派都能与纨绔沾边,但事实上呢?
——堂弟被父母亲长捧在手心长大,想要跟混迹市井的柏十七一较高下,还是有差距的。
就譬如逛街一事,赵子恒喜孜孜抱了一匣子泥娃娃回来,而柏十七既逛了街还顺带着把船上的眼睛都带走,留下手底下管事装卸私运的货物,一箭双雕。
赵无咎手里的泥娃娃有一张冷淡的脸,那摊主极是睿智,见到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脸部特征抓的极准,却是袖手站着的模样,不由自主就让赵无咎想起自己双腿未曾失去知觉之前的生活。
策马边疆,保家卫国。
他手上只要稍稍再用力,就能将泥娃娃卸胳膊折腿,弄的面目全非,可是不知道为何,竟然下不去重手,只是拿过匣子小心装了进去。
柏十七不知道赵无咎已经识破了她的秘密,亲手洗干净了帕子送了过来,热情洋溢的发表了一个小时未来路上停靠的美食美食地点,准备沿途打卡,可惜现在没有智能手机,不能实行走哪拍几张,还是有点寂寞的。
赵无咎也绝口不提漕船吃水,回程原本是空船的货舱肯定装了私货贩运,他且要看看,柏十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柏十七预先公布了未来同行路段需要停靠的城镇,便高高兴兴回自己舱房去了。
果然此后沿途每到一处停靠点,柏十七就亲自来推赵无咎下船散步,且沿途关心备至,十分的殷勤。
搞的赵无咎疑心是赵子恒嘴巴不牢靠之故,抽着空子把堂弟揪过来审问了一回:“你是不是跟柏十七吹牛,透露了我的真实身份”
赵子恒冤枉的要死:“堂兄,我像那种没轻没重的人?”他恨不得抱着赵无咎的大腿哭,以期重新获得堂兄的信任。
赵无咎挥挥手让他滚出去,没一会儿隔壁舱房里便传来了笑闹声,赵子恒哈哈大笑,哪怕隔着一道舱壁,也能听出来他心情很好。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赵无咎结合柏十七一路之上的表现,生出了将这一对狐朋狗友隔开的念头——再厮混在一起,赵子恒就要被柏十七给拐带坏了。
护短的堂兄心中如是作想。
殊不知他遇上的这个人,早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市井之徒,不但脸皮奇厚,心中还自有方圆。
柏十七当然瞧得出赵无咎不太喜欢她,但为着她那一船的私货,也只能装傻充愣来讨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了我的速度,这是二十一号的加更。
本章老规矩,满十个字留言有红包掉落,今天抽空送红包。
昨天家中有事儿,忙了一天,腿都站肿了。
第7章
柏十七一路之上提心吊胆,生怕赵无咎铁面无私,揪着律法条文阻止她沿途行贩运之事,结果这位大概是被腿疾困扰,根本没提这茬。
她第一次推着赵无咎下船转了一圈之后,次日才欣赏完了赵子恒扎完马步的惨样,就被舒长风寻了过来:“柏少帮主,能不能劳驾您推我家主子在外面转转?”
彼时漕船平稳航行在运河之上,柏十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去哪转转?今日漕船不靠岸的。”
舒长风殷勤笑道:“我家主子自从患了腿疾之后,连房门都不肯出的。昨日回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所以……”他们一帮亲卫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让他们违拗周王殿下的意愿,都没那个胆子,便把主意打到了柏十七身上。
“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柏十七用脚尖踹踹赵子恒小腿僵硬的肌肉,引的他不住惨叫:“疼疼疼……”
舒长风:“……”
柏十七才不管舒长风心中如何作想,只要赵无咎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是个有自尊的美少年,若非必要,当然不大喜欢时常对着一张冷淡疏离的脸孔。她蹲下来双掌合击,按着赵子恒的左小腿肌肉一顿狠拍揉捏,才不管他的鬼哭狼嚎,直到感觉手掌下面的肌肉松软许多:“起来试试。”
赵无咎手底下的亲卫们操练赵子恒的手法都特别残暴,扎了几天马步就开始教他练拳,对于身娇肉贵从小连根针都没拈过的赵子恒来说,锻炼的剧烈程度反应在身体上就很惨烈了。
他总疑心自己被*操练的全身骨头散了架,走路叮呤哐啷好像拖着一堆摇摇欲坠的零件,随时能掉下来一截小臂或者一条胳膊,最糟糕的是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疼,肚皮好像被人偷掀下来一大块,柏十七作怪的时候他才笑两声就表情扭曲的捂着肚皮住口了——太特么疼了。
四肢的肌肉就更别说了,明明外部皮肤完好,内里却疼的毫无缘由,倒好像完好无损的皮肤下面裹着一堆碎肉,走起路来碎肉互相摩擦到了对方而更疼,他形容自己的疼痛“剐刑也不过如此了”,反而被赵无咎给教训了:“平日缺乏锻炼,娇生惯养的哪里像个男人?!”
赵子恒蔫头耷脑的说:“我是不是男人就不劳堂兄操心了,京都不少女娘都可以证明!”
他这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在外风流无度,让赵无咎简直难以容忍,于是晨练不但时间延长,就连强度都加倍了,“好发泄发泄他多余的精力”——赵无咎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这中间柏十七利用自己船主的身份巧妙避开了赵子恒晨练的时间,每日掐着点出现在他锻炼之后的现场,顺便嘲笑好兄弟。
此刻瘫在甲板上的赵子恒咬牙挣扎着站起来走两步,明显感觉到被好兄弟蹂*躏过的左小腿舒服多了,酸疼僵硬的症状大大被缓解,顿时惊喜不已:“来来来,给大爷把右边小腿也捶捶,做的好有赏!”
柏十七蹲下身去蹂*躏他的小腿,在赵子恒酸爽的叫声里谄媚抬头:“大爷,求重赏!”
舒长风:这一对没脸没皮的狐朋狗友!
他忽然间福至心灵,找到了别的与柏十七沟通的方式:“柏少帮主,如果你能每日推着我家主子在外面吹吹风,其实咱们可以商议一下酬劳的。”
柏十七:“谈银子多伤感情啊?不如咱们开局坐庄卖大小吧?”
赵子恒踊跃报名参加:“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哎哟你稍微……稍微轻点儿!来来大腿也揉揉。”行船无聊,已经被堂兄折磨的够惨了,找几个人陪着玩打发时间也不错。
柏十七唤住路过的漕工:“阿五,去厨房拿个擀面杖过来。”
赵无咎在舱房里听到外面甲板上吵吵嚷嚷,赵子恒的惨叫声声高亢,颇有种垂死前挣扎的感觉,推动轮椅到窗前,远远看到让他吃惊的一幕。
柏十七提着根棍子不断换着地方抽打赵子恒大腿,直抽的赵子恒跳脚惨叫,却依旧留在原地老实挨打,真是奇也怪哉。
隔的有点远,尤其客舱在船上最高一层,而甲板要低于顶层客舱,除了赵子恒的鬼喊鬼叫,听不到其余人等的说话。
一刻钟之后,舱房的门被敲开,柏十七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分说上来就推轮椅:“外面秋光正好,堂兄一个人闷在房里有甚个意思,不如去甲板上看看风景。我们组织了一个擂台赛,还请堂兄务必赏光!”
赵无咎心道:这个油滑的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他问道:“你方才为何敲打子恒?”
柏十七胡说八道:“他皮子痒,揍一顿就老实了。我这不是看堂兄不太方便,所以才代劳的嘛。”
赵无咎:信你才有鬼!
甲板上此刻已经划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船上的闲散人员都被召集了过来,管伯敲着个破锣宣布:“还是按老规矩,大家操练起来,要是赢了少帮主有赏!不过今日船上还有同行的客人也愿意参加,去云平先生那里登记一下领号牌,看看自己愿意参加哪个项目?”
赵子恒喃喃自语:“云平先生?写书的那位云平先生?”
一堆人乱哄哄涌了过来,盖住了他的疑问声,也挟裹着他到了号台前面。
甲板一侧设了号台,有位文生模样的年轻人提着只秃笔睁着朦胧醉眼招呼:“过来过来,都登记一下。”大概就是那位云平先生了。
丘云平在船上醉生梦死好些日子,就跟神隐了一样,刚才被柏十七派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拖到甲板上干活,还打着哈欠宿醉未醒,见到柏十七大为不满,老远就喊了一嗓子:“十七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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