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翻翻食材,而后道:“肉类荤腥,就交给我和兰庭兄罢。”
待几人分工合作开去,三个小娘子围在一处摘菜。
裴知月仔细打量了傅明砚和沈兰庭一番,道:“傅明砚端方俊雅,沈兰庭清新俊逸,都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
“可沈兰庭好似与一平民女子交好,不行不行...”
“你想说甚?”叶微雨问。
“赵宣令至今还未定亲。前段时日,赵夫人进宫请李贵妃安,又提及她的婚事,只怕是仍为死心呢!”眼下赵宣令自上舍结业后,便自请留在太学作文书。
“若她母亲又胡乱相看一位歪瓜裂枣来,而她不能嫁给自己喜欢之人,夫妻二人日日相对无言,岂不是害了赵宣令?我便想着赵宣令与傅明砚熟识,或许可以一试也未可知。”
“其实我也觉着宣令姐姐与傅公子甚是相配,只感情的事,旁人却不好做主为其做主吧?”阮静姝轻轻柔柔的摘着小葱苗道。
“是这个道理,”叶微雨道,“若盲目撮合却未成功,他二人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
“好罢,”她二人说的有理有据,裴知月只好放弃道,“且看他们的缘分罢。”
待摘尽的菜装满一篮筐,她道:“我先去河边洗菜,剩下的稍后过来取。”
不及她回来,叶微雨和阮静姝摘完余下的蔬菜,由流月尽数拿去河边清洗。那边裴知月却是让侍女把洗净的菜拿回来,带话给她俩说是去摘些杏花,用来煮茶喝。
叶微雨两人一时无事,便过去看傅明砚和沈兰庭切菜备料。
沈兰庭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眼下瞧着他还颇有些下厨的经验。他两手各捏一个鸡蛋,在碗沿上敲碎了,又单手将蛋壳打开,蛋黄和蛋清同时入碗,未流出丝毫在外。搅拌鸡蛋的手法既纯熟,速度也快,不多时就搅出明黄的蛋液。
“呵,让我瞧瞧这是谁!”几个头戴巾帽簪花,一身华贵袍子又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走过来。
叶微雨等人侧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蒋氏兄弟。
他们一行五人,其中一个叶微雨略有印象,好似是春耕那时在南薰门外与他们起过冲突的年青男子,唤作何敬的。也不知,蒋氏兄弟为何与这人纠缠在了一起。
蒋祺芳和蒋祺宇兄弟自前几年被嘉元帝责令逐出太学,成安伯府夫人自知理亏,却仍是觍颜进宫求其开恩。只嘉元帝心意已决,断然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成安伯府无法,既不愿他们去军队里受苦,又不甘心让府里唯二的孙儿就此断了为官的出路,便将二人送去私人书院求学,只待嘉元帝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后再参加科举。
瞧着他俩而今一身脂粉气,也知平日里甚少被约束,愈发地放浪形骸了。
蒋氏兄弟对沈兰庭积怨甚深,对其羞辱愈发变本加厉,蒋祺芳勾着让人极为不适的痞笑道:“沈兰庭啊沈兰庭,你不是为着尝你那穷酸老爹的夙愿,一心想要进士及第吗?怎的如今却自降身份做起了厨子?也是,你这等出身,也就只配做下九流之人。”
成安伯府的人心知肚明,沈兰庭的父亲沈蔚是其不可触碰的逆鳞,可愈是这般,蒋祺芳就愈要挖他的痛脚,极尽羞辱之能事。
沈兰庭知他是故意为之,也习惯了他嘴里喷粪,可面上看着淡然,可手上迸发的青筋却泄露出他心底的怒意。
“沈厨子,既然你厨艺这般娴熟,作为弟弟,好歹也得让兄长尝尝你的手艺不是?眼下哥哥们与几位友人要登船垂钓,正缺一个杀鱼的好手,你便跟着我们走罢!”
沈兰庭垂头专注手里的动作,很是隐忍。
阮静姝没见过这般强买强卖的混账行径,心下坠坠的紧贴着叶微雨不敢发一语。
叶微雨淡淡的瞥一眼几人,想着是否狐假虎威解眼下之围。
与蒋氏兄弟同行的其中两人最好酒色,惯常生活便是眠花宿柳,而今见着叶微雨、阮静姝这般衿贵清傲的小娘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对蒋祺芳道:“这两位小娘子瞧着着实可口,蒋兄何不邀其与我兄弟几人一起共品佳肴?”
那何敬笑容玩味,目光意味不明的看了俩小姑娘一眼,却不发一言,蒋祺宇扯扯嘴道:“你真是胆大妄为,咱们是什么身份?这等皇家贡物,只怕无福消受...”
他口中之言越发淫/狎。
傅明砚洗完肉自河边返回,正巧听到蒋祺宇的冒犯。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有了几丝裂痕,他将肉狠狠摔在案板上,又抓起菜刀往蒋祺宇那边扔去,落地时堪堪插/在他的脚边,“我将你的舌头切下来做下酒菜,你意下如何?”
阮静姝本就害怕与这样的野蛮人接触,又听得他口中的污秽之言,几乎给吓得哭了。
叶微雨安慰道:“不要怕。”而后对蒋氏兄弟冷哼道,“你们是觉着开封府大牢未曾待够,而今意在去大理寺刑房体验一番了吗?”
那边裴知月听到这边的冲突,赶紧跑回来。
那装了一篮筐的杏花被不幸掉在河水里,逐渐漂远了。
“又是你们这两个渣滓?”裴知月转头对叶微雨道,“何须跟他们废话,直接扭送到开封府去就是。”
她如今是太子妃,外出都有暗卫保护,当即就要扬声唤侍卫出来。
那蒋氏兄弟眼见形势不对,当即灭了趾高气扬的气焰认怂,“是小人不识好歹,竟未察觉太子妃尊驾,我们立即滚,立即滚!”
说罢,生怕裴知月等仍不放过他们,赶紧拉着同伴连滚带爬的跑走。
尽管出了这令人不快的纠纷,可到底那几人只是逞口舌之快,未造成实际的伤害。是以,几个年青人很快将不相干的人抛在脑后,投入野炊的乐趣中。
古语有云:“祸害遗千年。”
像蒋氏兄弟这般为奸作恶之人,未被揭发到明面上,加之又有家族荫蔽,便是终身无所成,也能顺遂的过一生,其实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日休沐,桓允照常到叶府探望叶微雨,两人闲话中,他提及蒋氏兄弟道:“蒋祺芳和蒋祺宇涉嫌杀人触犯了刑法,已经被大理寺拘押。”
第73章
暮春四月,未到辰时,天光就已经大亮。
昨夜下过小雨,晨间起时,挂在树枝上的雨珠还未散尽,刚巧旭日初升,丝丝缕缕的光线映照其上,瞧着晶莹剔透又金光锃亮。
今日是每逢十五的大相国寺庙会。
齐殊元所在的学馆会带领一众学生去赶庙会。
但凡举行庙会的日子,极少有在休沐之时。哪怕叶南海三五不时的带他去相国寺听主持讲经参禅,但对不满七岁的小男童来说,庙会里的杂耍、傀儡戏以及百戏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是以,不等嬷嬷去唤他起床,他便自觉爬起来,还穿戴整齐的过不辞院来。
因着他是头一回不在家人的庇护下外出,叶微雨不多话的性子都难免多说一些,吃早膳时嘱咐的一箩筐她仍觉不够,临出门前还在补充,“庙会最是人多眼杂,你万万要切记跟着夫子的吩咐走动,哪怕你觉着杂耍精彩又好玩,若夫子不允许靠近,你便不能一意孤行。”
“陌生人的主动搭讪也莫要理会,”叶微雨拿桓允小时候的经历来提醒他,“你允哥哥像你这般大时,一不留神就被拐子掳走,叫天天不应,相当可怜。”
齐殊元还不晓得桓允有过这茬,睁大了眼睛,觉着很不可思议,“那允哥哥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他自己逃跑的,可也吃了不少苦头。”叶微雨再次强调,“所以阿姐方才的叮嘱,你一定要牢记在心,若你出了意外,阿姐和姑丈可不得忧心如焚?”
“我记得的,阿姐,”齐殊元乖乖巧巧的拉拉叶微雨的手,“你放心罢,阿元一定整整齐齐的回家。”
叶微雨言尽于此,饶是担心不已,可到底他是个男孩,对其过分的保护反倒不利于他的成长。
流月送齐殊元去学馆,待看着他的马车走远了,叶微雨这才出发去太学。
不比往时在外舍时,上舍的所处的方位近南薰门,在贡院附近。也就是说穿过御街后仍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
昨日春闱殿试的一甲头三名打马游街赴琼林宴,自御街而过,所过之处皆有百姓向其掷花,落了满地的花瓣。叶微雨到太学时,周遭的同窗都还在议论其时盛况。
于百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三人的学识自是不必说。从而也就导致众人格外关注他们的样貌,新科状元是四十而立的中年人,榜眼长相平平无奇,倒是探花郎不仅年纪轻,约莫只有弱冠之龄,而且他还有一张雌雄难辨的美人面,也难怪游街之时,众多百姓对其掷果盈车了。
进到斋舍,她将将把书本拿出来,与叶微雨隔座的小娘子便探身过来问她,“微雨,你可晓得沈兰庭因何事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关押?”
叶微雨翻书的手顿了顿,而后才反问道:“发生了何事?”
“你还不知道么,”那小娘子吃惊道,“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呢。听与沈兰庭同寝之人描述,昨日夜里,大理寺的人直接闯入他们的寝房,四处搜寻了一番沈兰庭的衣物,似是拿到甚证据后,便不发一言给沈兰庭戴上镣铐将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