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无甚意思,去岁到如今就办了三次满月宴,说什么我都不去了。”
他自己的亲叔叔喜获麟儿都不愿意去祝贺,叶微雨一介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最后好在桓允还知晓礼数,人未到,贺礼却是派人送去了的。
他二人离开的晚,不曾想到得学舍大门,仍见到裴知月未走。她对面站了三个小娘子,双方在面色不善的争执些什么。
走近了便听得中间那个头上戴着精致贵重珠钗,衣着华美,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点妆敷粉,额心一片秀致的花钿,将时下在卞梁贵女圈中流行的元素装扮得淋漓尽致的姑娘,气焰高昂的冲裴知月道,“...也不知你如何有脸面占着那太子妃的位置不放!”
前面说了什么,他们无从知晓,只最后这一句就被桓允和叶微雨听了个齐全。
别说桓允平日里见裴知月总要挤兑她两句,但总归是自己未来的嫂嫂。她被人欺负了丢的是阿兄的脸面,进而也使皇室的颜面不存。他的脾气自然不允许不知掂量自己斤两的宵小胡言乱语,当下便走过去,扬着下巴对着那小娘子轻蔑道,“她没有脸面当太子妃,难不成你还有脸做本殿下的亲嫂嫂不成?”
裴知月正愁孤立无援没个帮手,心里念着,桓允他们就来了。她开心得张嘴就要控诉那几人以多欺少,从而寻求帮助。可话未出口,她就被桓允一个眼神给瞪住了。
那嚣张的小娘子没料到自己与裴知月的口舌会被桓允听到。
她还记得成安伯府家的小娘子是如何被九皇子落了脸的事情。唯恐他怪罪,她当即就煞白了脸,头埋得低低的,诚惶诚恐道,“九殿下恕罪,臣女...臣女不是那个意思...”
桓允懒怠与她多费口舌,打断她道,“本殿下的耳朵可没毛病…”
他说着转而去看这小娘子的同伴,两个都不认识,就随意挑了一人指着那小娘子问到,“她是谁家的?”
那被问到的小娘子冷不防被点到自己,吓得抖了三抖,也不晓得这是得罪人的活儿,当下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她是赵翰林府上的三姑娘。”
这么轻易就被出卖,赵宣琪气得不顾情分掐了好友的后腰一把。
“翰林的女儿都言行无状,足以说明家中无甚教养。回头我告诉父皇让他记得提点一下你的父亲,质疑皇室该以何罪论处。”
赵宣琪本来抱着侥幸,以为九皇子会念在自己是女儿家,且容貌比之成安伯府的姑娘略胜一筹的份上会不予计较,没成想他竟十足的小心眼,不过是姑娘间的嘴仗都还要告知圣上知晓,而且兴许还会连累父亲受到责罚,她愣时大惊失色、理智全无地就要扑过去求桓允宽恕。
第21章
有羽卫在,赵宣琪如何能近得了桓允的身?她的手指尖将将碰上他的袖口,就被眼明手快的斐宇给一把拦了回去。
见桓允到了安全的距离,斐宇才放开赵宣琪,面无表情且一板一眼道,“多有得罪。”
赵宣琪气极,姣好的面孔隐约可见肌肉的扭曲,她恨恨的看着桓允他们离去的方向,却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连一句不满都不能宣之于口。
走得远了,裴知月还回头去看赵宣琪,发现她们三个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密友竟然争执起来,她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只心里藏不住事,脸上的笑甚至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她对桓允和叶微雨道,“幸而你们来了,否则我今日定又说不过她。”
“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知如何应对,瞧着你还很是得意,真不知你从何处得来的底气?”桓允瞥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训道,“我阿兄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是半分他的脾气都没学去,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裴知月在兴头上被他这么一大盆冷水泼下来,当即就苦了脸,弱声反驳,“我才不想每天板着一张脸呢,而且我也不想变成赵家小娘子那般尖酸刻薄的做派...”
“呵,对牛弹琴。”桓允怒其不争道,“你在外任由旁人欺负,被连累的却是我阿兄,你哪怕有丝毫为他着想的心思,都不会如而今这般无用!”
见他有越训越狠的趋势,裴知月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饶是太子同桓允他兄弟二人情分非常,却也由不得他放肆僭越。思及此,叶微雨便出声将话题引开,“裴姐姐方才不是提早走了,为何仍未离开?”
裴知月对桓允的指责满心的不痛快,听得叶微雨问,愤愤的瞪他一眼,便转而跑到叶微雨这边来。
原本他们三人是桓允走在中间的,如今就变成了叶微雨在中间,裴知月在叶微雨的右边。
她心里憋了满腹的委屈想与人倾诉,却措手不及被桓允劈头盖脸的责备给打断,眼下叶微雨提起,裴知月自然是倒豆子般的说出来。
“都是小七那家伙,他先行离开不告知我便算了,还将我的马车和侍女也一并带走,我没有法子,只得在原地等车夫来接。”
裴知月当时想,干等着甚是无趣,便打算去巷口卖豆花的食肆喊一碗加了辣椒油的咸口豆花,既饱了口福又不会觉着难熬。
学舍大门右边的石狮子处有一株绒花树,因是上了年头,是以树冠很大。它最近又发了新叶,层层叠叠的,阳光难以透过,故而树荫遮蔽处的地面石板上还有未蒸发的小水宕。裴知月玩心重,她见状就在别处捡了一颗小石子扔进去,看是否能荡起涟漪。
涟漪不大,但也使水宕有了些波澜,她感到甚是满意,拍拍手起身欲走。可那正在登马车的赵宣琪不知怎的注意到了裴知月的身影,当下摇曳生姿的走过来,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戏谑,“难怪你学业不精,迟迟不能升入内舍呢,你应当是及笄了吧?竟还是与那山野长大的三岁小童无甚区别。”
赵宣琪有一同胞长姐赵宣令,虽在家中行三,却因与太子年岁相当,自小便精心培养。其琴棋书画诗文赋作无一类不擅长,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京华第一才女的名声。这一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太子选妃时有足够的筹码,加上嘉元帝对其多次夸赞,家里所有的人也实打实的认为赵宣令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却不想千防万防最后被裴国公府那无甚才名还有几分愚钝的裴五姑娘截了胡!
赵宣令自小便钦慕太子。
为得太子青睐,她多年来付出的努力赵宣琪都看在眼里,在知晓太子和裴知月订亲后,赵宣令更是整日闷闷不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宣琪想当然的认为便是裴知月,至此后每回见她,便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总要刺上几句才稍解心头的怨恨。
裴知月嘴笨,数次与其交锋,她都是铩羽而归,此次也不例外。她支支吾吾,甚是无力地回到,“那又如何,跟你并不相干。”
“你读书作文,绘画弹琴均落后于人,怕是你想同太子殿下说话,都没甚话题罢?也不知你如何有脸面占着那太子妃的位置不放!”
说完叶微雨他们到之前自己和赵宣琪的口角,裴知月无不惆怅的遗憾道,“我当时如何就没想到像九殿下那般回击她呢?便是说她居心不良也好啊,真真是失算!”
桓允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刺道,“分明是嘴笨,还惋惜自己没及时反应。”
裴知月当没听到他的嘲讽,而是懊恼地对叶微雨说,“往前我与她并未有任何交集,本不必生这些枝节的,全赖太子殿下,平白无故生得那般优秀做什么!”
叶微雨见她心里门儿清,便笑而不语。
“呵,你自己冥顽不灵,却成了我阿兄的不是?我阿兄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有你这样的妻子,才是家门不幸!”桓允半点听不得旁人说桓晔的不是,便是裴知月也不行。
裴知月不与他争辩,做了个鬼脸转而兴冲冲地问叶微雨,“微雨妹妹,你稍后可有别的事?若是没有,四姐姐邀我同逛州桥夜市,你也去看看如何?”
叶微雨还未搭话,桓允就护犊子似的把她挡在身后,阻止道,“阿不自然有要事要办,可没什么闲工夫瞎逛!”
桓允抢先一步代为拒绝,叶微雨不好拂了他的脸面,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裴知月。
裴知月静默须臾,失望道,“好吧,那我下次再邀你。”
正说着,裴国公府的马车返回。车子跑得不快,车夫一拉缰绳,就将将停在三人跟前。青柚掀着帘子,一直探身在外,看神情很是着急。她跳下车后匆忙向桓允行了礼,便转而对裴知月道,“姑娘,府中出大事了,不知是哪位郎君惹得公爷大发雷霆,甚至还要请家法!”
裴知月大惊,“为何?”
“奴婢也只听了个大概,不知实情。”
“那赶紧回去!定是小七或小八闯了祸事。”
待主仆二人走后,桓允和叶微雨也不再逗留,转而坐上桓允的马车向叶府而去。
“也不知流月是否将阿元接回府中了。”马车上放了几本札记,叶微雨挑了一本出来,随口道。
桓允跟全身没骨头似的,一挨着柔软的坐垫就手肘撑着身子斜躺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碧玉小药瓶在修长的指尖来回转动,“从蒙学馆路过时,使宝禄去问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