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褚听了,与裴知行笑到一处,能让九殿下吃瘪让他两人觉得很是畅快。
“裴知行,”桓允突然阴测测的唤他的名字,“本殿下恍然记起你去岁为了给那险些陷落风尘的小娘子赎身,而把老国公赠予的玉佩当给本殿下换银钱的事,你父亲定然不知吧?”
“嗯,今日回宫本殿怕是得去父皇那里逛上一逛,给裴尚书说说他家年方十四的幼子是如何‘救风尘’的英勇事迹。”
裴知行闻言如遭重击,大呼一声惨然道,“殿下!小的错了!您胸怀宽广,定不要与我等无知小人计较啊!这样只会辱没了您的身份!”
“宝禄,”桓允见他叫的一声惨过一声,心情颇好的对宝禄道,“今日回去就把裴小公子的玉佩拿出来,在他把银子还清之前,我要日日佩戴。”
“不要啊殿下!我爹若是知道会杀了我的!到时您就要失去一个得力的狐朋狗友了!”裴知行就差给桓允跪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就是去年冬在御街上偶遇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娘子被人追打,他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想要救人于困境,细问之下才晓得,给这小娘赎身的银子就得花不少钱。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让家人知道,就出了下策找桓允这大财主借钱。
他倒是爽快,可裴知行却不好意思,就把祖父赠的玉佩用作质押物放在桓允处,待还清银子再取回来。
一想到自己为了节省银两,每月的月钱分文不敢乱动,只能过蹭吃蹭喝的日子,他就苦从中来,“殿下,您有什么要求就提,只要不把这事让我爹知道,在下做牛做马都行。”
桓允右手食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很是嫌弃道,“可别,你若是给我当牛做马了,回头你阿姐到我阿兄跟前告上一状,我还不得被你坑害了?”
眼下把叶微雨哄好才是大事,桓允便不再多逗留,而是领着宝禄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施针这类的治病方式应该是在无菌环境下进行,还有看病啥的都是胡诌的,不过为了剧情需要,我就瞎写了,见谅见谅。
第15章
外舍的区域规划很是分明,听学上课的斋舍居南面的位置;用于上骑射课或是打马球的演武场居东面;学习琴棋书画等技艺以及兼任阅览室作用的藏书阁在西面,而学子寝居的住处则位于北面。虽然这些区域各自分开,可又因为园林式的布局若有似无的连接在一起。
宿舍是生员课余最主要的活动地点,为此范围也就扩大了很多,并且还人为的凿了一汪湖泊将其与其他区域隔开来,大大的保证了它的私/密性。
每到春日,湖泊两岸既有杨柳依依又有落英缤纷,每行数十步就有小巧精致的凉亭,供学子闲暇时在其中读书习字,修生养性。
学舍里有饭堂,朝廷也有太学生遑论出生如何俱应在其中用膳的要求。可出身金贵的勋贵子弟怎会愿意纡尊降贵同平民用同样的饭食?于是便有了着家仆送饭到学舍的先例,逐渐地就发展为每日还不到午时,学舍门外就有排着长队给自家姑娘、公子送饭的家仆等着下课敲钟的盛况。
因下午主讲博士就要开始授课,因而叶微雨晌午是不回家的。她带着被桓允欺骗的恼怒从祭酒歇脚的院子出来,就赶上流月提着食盒在四处寻她。
“阿元那里可送去了?”叶微雨她主仆二人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此处隔着湖面就能望到生员宿舍。
大周重教育,只是贫困家庭多选择供男子读书参加科举,虽开国初也有女子入朝为官的事例,可在世人眼中女子相夫教子乃是正道,因而现下出入宿舍的也俱是男子。只湖边杏树枝干虬结蜿蜒到湖面之上,距离不过方寸的高度,和风徐徐,花瓣轻舞,但倒也将宿舍掩映多半,避免了叶微雨不经意就能瞥见他们进出宿舍的窘迫。
“小公子那里是老爷身边的张永送去的。”流月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今日做了姑娘最爱吃的桂花糯米藕,姑娘可要多用一些。”
叶微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起来再轻咬一小口,细细咀嚼。莲藕虽不如西湖产的绵软香甜,可在这个时节能有现在这般杭州地道的口感已是不易,“没成想秦婶离开了杭州,做江南菜的手艺仍是纯熟不受影响。”
“今日奴婢去取菜,秦婶还在念叨她那身做菜的本事为了姑娘怎么着也不会荒废了的。”她一面吃着,流月一面用公筷为其布菜。
......
“殿下,殿下求求您先用膳吧,凉了再吃便失了药效了。”
另一边,宝禄提着食盒扑腾着追着桓允跑,嘴里还在苦口婆心,苦苦哀求他吃饭。
可桓允充耳不闻,脚步飞快的走在前头,那劲头压根就不像个沉珂入体的病人,而是还急道,“要你跟在身边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眼睁睁的放阿不走了,以致于现在寻也寻不到!”
宝禄怨念的盯着他的后背腹诽,若我真强行将叶姑娘拦下,您又要斥责我不将姑娘放在眼里了。
桓允可担心叶微雨了,京城里这些高门贵族最是捧高踩低,阿不初来乍到,除了自己就没个相熟的人可亲近,若是被那些尖酸的小娘子欺辱了,她闷在心里不说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不仅走得愈发快,同时还东张西望的四处找寻她出现的去处。
“姑娘,奴婢好似听到了九殿下的声音。”流月微探了脖子循声张望,可眼前树影丛丛,不见其人。
“嗯。”叶微雨从桓允还在奶声奶气说话的时候就听他的声音,虽说现在有变,但少年的嗓音仍是纯净不暇,便是生气都如泉水碰撞,清冽入耳,因而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果不其然,不过须臾,桓允高挑的身量便出现在主仆二人眼中,身后还拖油瓶般跟着个惨兮兮的宝禄。
桓允分花拂柳而至,眼前景象乍然开阔,待见到叶微雨时更是眼中一亮,撩起紫色锦袍的下摆就走上凉亭在其身前坐下。
见叶微雨对自己视若无睹,心知她还在气自己装病的事,他当下就腆着脸凑近,“阿不,你的心情可有好上几分?”
叶微雨对他的有意讨好充耳不闻,只自顾自的拿勺子撇去鸡汤表面的油沫,再小小的喝了一口。
宝禄瞧着石桌上仍有空处,就把食盒放上去,将桓允的药膳拿出来一一摆好,心想有叶姑娘在,不怕殿下不吃,“殿下,您该用膳了。”
却不想未得到叶微雨一丝一毫注意力的桓允气性比方才还大,他紧蹙着眉头,神色也是一脸嫌恶的瞥过他从小吃到大的药膳,怒道,“不吃!都拿去扔了!”
宝禄闻言,哭丧着脸道,“殿下,这是按照太医新开的食单做的,您尝上一尝,兴许比以往的容易入口。”
“能有甚差别?左右都是些发苦的药材,换汤不换药而已。”桓允没好气道,说着轻瞥叶微雨的动作。
她还是将他当不存在一般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忽而语气幽幽的,很是自怨自艾,“总归我这副破败的身子不被人放在眼里,与其吃那么多名贵的药材糟蹋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叶微雨听他如是说,眉眼动了动,终是把头抬起来,却是看向宝禄的,“宝禄,既然他不吃,你便拿去倒了,有的人自己都不顾念自己的好歹,旁的人又何苦为其忧心。”
“叶阿不你!”桓允想她不仅不关心自己还说些不入耳的话来刺激他就气得眉眼倒竖,突觉心口发梗,直痛得弯腰连连咳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宝禄见状心中大骇,扔了手里的筷子就去扶他,“殿下…”急得他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叶微雨听着他咳嗽声不似作假,不由心下也有些发紧,离了自己的位置半寸向他那边倾身,以手轻拍桓允的背,想要助他肺腑能通常些。
流月也道,“姑娘,奴婢手上有巧劲,用来顺背再好不过。”
叶微雨自知无甚腕力于桓允不过是杯水车薪,只得依了流月的,她转而又去观察桓允的面色。
到底是身体底子差,许是方才过来时走得太赶,加上又猛咳嗽,他此时脸色煞白,额角、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嘴唇一丝血色也无。
叶微雨见了心肝都在发颤,却小心的不敢再碰触他,“维玉…”
将梗着的那口气给发散了出来,桓允觉得好受了许多,就是咳得太用力,心口处还有点发疼,头也晕的厉害,他哑声吩咐宝禄,“把药丸子与我吃一颗。”
宝禄依言从小瓷瓶里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让桓允和水吞了,紧张的看着他,“殿下,现下感觉可好些了?”
桓允借机往叶微雨那里靠了靠,才虚弱道,“好是好些了,可仍觉得浑身乏力,懒怠动弹。”
“让人送你回宫吧。”叶微雨微不可察的轻声叹气,水眸中隐隐闪动着忧色,“请太医细细诊治一番。”
有了前车之鉴,桓允知晓凡事不得太过,他本就是因为心气儿没接上才剧咳不止,根本不值得回宫去,因而他立马转口道,“或是没吃午膳的缘故…”
说着他更往叶微雨的身上偎了偎,“阿不,你喂我…”见叶微雨似有犹豫,他干脆威胁道,“否则我还是不吃,不过是饿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