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儿哪来的?”白沉柯仗着身量高,轻易地拿走了她怀中的桃花。
“是个小童子送我的。”白沂柠踮起脚尖想要去抢回来,“还我。”
白沉柯只单单伸长了手臂举过头顶,就让白沂柠够得颇为吃力。
白沂柠看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不忿,直按住他的肩膀往上跳,近得几乎挂在了白沉柯身上。
路过之人看到两位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如此举动,神情不禁古怪起来,走远了还同伙伴耳语回望。
白沉柯不大自在地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扶住了白沂柠的腰,低声温和道,“好了,别闹了。”
“还我。”
白沉柯随手一扔,那桃花坠进湖中,晃荡了几下,漂在了湖面上。
白沂柠不甘心地看着那桃花,不舍它就如此离她而去,但又不敢责怪旁边的人,只能憋着小火哀怨道,“那枝桃花形状甚美,放在屋中定是好看的,扔了多可惜。”
“不许收别的郎君的花。”白沉柯凉凉地斜睨一眼。
“他看起来不过总角之龄。”白沂柠辩解道。
“是男的便不行。”白沉柯不理会她的不满,侧头望了望伞外,伸手试探。
指尖不见有水,雨似停了,他收了伞,抖了几下上头的水渍,伞面上的小水珠在地上溅起浅浅的花痕。
白沂柠躲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快跟上来。”白沉柯在前面头也没回。
白沂柠小跑过去。
***
二人身后学馆的门口挤了几个人。
“同白小公子站在一处的那人是谁,我还不曾在哪家世家家中见过如此俊俏的。”
“这你就消息落后了吧。”瘦如猴儿一般的那个暧昧地挤挤眼,“我猜啊,那应该是他从小养大的童养媳。”
“哦~就是那个当街泼了自己父亲一脸水的那个。”高的那个恍然大悟,又奇怪道,“今日见了倒也不像是什么泼辣恶毒之人啊。”
“害,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瞧着有母老虎的潜力。”
“若家中美人能如她这般,便是母老虎我也是愿的。”起头的那个痴痴地瞧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神情如酒醉一般。
***
回到房中,白芍拿了手巾,“姐儿的头发都湿了,衣服也换换吧,别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嗯。”白沂柠点点头,在家中再如此穿着男装也十分不妥。
白沂柠还坐在檀木凳上等白芍弄干她的头发,只见白沉柯单手拿了一青花凤尾瓶进来,上头插了几株兰花,示意她接手。
白沂柠杏眸满是不解,“这是何意?”
“你不是嫌我扔了你的花么?赔你一瓶。”白沉柯下颌微抬。
白沂柠双手来回摆弄,也不觉着这花有何惊艳之处,咕哝道,“除了这颜色让我想起七年前我刚入府时替你挡的黄杜鹃之毒外,我还是觉着桃花好看些。”
白沉柯黑了脸,“你是说我送的还不如旁的小童子?”
“不是!绝对不是!!”白沂柠立马反驳,拍起了马屁“这花色泽饱满,香气袭人,叶如翡翠,瞧着真是极为讨人喜欢。”
“倒是说对了一半。”白沉柯撩了撩外衫坐下,手中握着一杯茶盏,“此花名为翡翠兰,由叶绿似荧光出名,因极难栽培,一盆可抵千金。”他垂头虚虚吹了吹茶面,轻啜了一口。
“这……千金?”白沂柠瞪大双眼,瞬间觉得手上滚烫,忙小心地将此花放在茶案上。
“你倒也不用怕,若是喜欢,花房中还有,尽数让人拿过来便是。”
“……”
白沂柠身上的衣裳还泛着潮气,她也不怎么顾及白沉柯,开始解外衫的扣子。
亏了这些年服侍白沉柯,日日为他穿衣解带,她对男装甚至比自己的襦裙还要熟悉些。
“你这是作何?”白沉柯看她在解衣裳,愣了愣。
“方才我出来时雨还挺大的,身上便湿了,我有些难受,想换了去。”白沂柠动作不慌不慢,先是扯了腰间的束带,随后是外衫,再是内里的横襕,她十指在扣子上灵巧地跳动,白沉柯看得有些口干。
他装作无事地别过脸看向窗牖,“你去里边儿换。”
“有何不同么?”白沂柠抽空抬眸瞧了他一眼,复垂头与扣子作斗争,只不过他的脸怎么同得了热病般潮红。
白沂柠好奇地歪着脑袋,“哥儿身子不爽利么?怎的耳朵都红了。”
白沉柯扭头刚要说些什么,看见她此时单薄的衣服下起伏着少女的曼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凶道,“叫你进去你就进去,问这么多作什么。”
说完,白沂柠没进内间,他自己倒是开了门甩袖离去。
“我没招惹他吧?”白沂柠莫名其妙。
门外的雨又细飘了起来,春天的雨总是反反复复,此时夹杂在风中,带着些许冷意。
白沉柯脸上的红晕散了不少,他缓过神来盯着眼前的海棠树,别扭道,“我出来作什么,吃亏的又不是我。”
说完用力地扯了扯树枝,大步回房。
方才他站的地方落了几朵海棠花,星星点点,娇弱可怜。
白沂柠早换好了平日的常服,青丝如瀑垂散于背上,她手中拿着一本山海经,正瞧到有趣之处,未发现白沉柯已经进来了。
“你的春秋读得如何了?”白沉柯抽走了她手上那本。
白沂柠刚读到那蚩尤接了天神的挑战书,还不知后面如何大战呢,就被他打断了,“你先让我读完这篇。”
“蚩尤大战天神?”白沉柯低头看了一眼她翻的那一页,“天神输了,蚩尤也没有穷追猛打。”
白沂柠缓了缓心绪,憋红了小脸,她最恨在她未看完故事便将结局说给她听之人。
白沉柯嘴角上挑,“还看吗?”
白沂柠赌气地大声坐到椅子上,就是不答话。
“问你呢,春秋读得如何了?”
“读到《臧哀伯谏纳郜鼎》。”白沂柠垂下脑袋,还是同小时那般,紧张时爱绞着手指头。
“我记得你上月便读到了恒公元年,一月里就读了两篇?”白沉柯气笑了,也没多责怪什么,只是把春秋放在了她面前。
“但我会背了!”白沂柠不服气他的嘲讽。
“你小时记东西便快,背下来自算不得什么。”白沉柯顿了顿,“你是否觉着我常常逼着你读书是找你麻烦?”
白沂柠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知道,白沉柯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害了自己的。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总希望你多学一些,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旁,你也好照顾自己。”
他说得认真,白沂柠垂头拿过了书册,喏喏道,“我知道了。”
他盯着白沂柠静好的侧脸,不知想了些什么,释然笑道,“罢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门外白芍恭恭敬敬地敲了敲,“哥儿,姐儿,府中来客人了。老祖宗说让你们去见一见。”
一听是老太太找他们过去,白沂柠忙推开门扯着白芍地袖子,“白芍白芍,你瞧瞧我的头发有无不妥?”
老太太平日里其实还挺疼她的,但是她偶有顽皮嬉闹,便会斥责唠叨,她今日又是着了襕衫,又是去接哥儿,若是被瞧出什么破绽,祖母定是一通教训。
“看不出什么大的不妥。”白芍绕着她转了一圈,将她绒发别在耳后,顺了顺,“姐儿放心去吧。”
白沉柯和白沂柠一同前往百部阁,还未进去就听见老太太同另一妇人说话的声音,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他们刚跨过门槛,白沂柠便看到一妙龄少女婷婷立在厅前,楚腰婀娜,双眸含水,望过来时娇柔含羞,好不美丽。
老太太笑着指道,“那小郎君便是我孙子白沉柯,旁边那个,名叫白沂柠,是我孙女儿。”
第15章
白沂柠瞧着里面的那位妇人头发高挽,花白的发间插着一根翡翠银簪,年岁同祖母差的不多,穿着沉香色牡丹刺绣的罗衣,手腕白腻,保养及佳,上头还有一个通透莹亮的岫玉钏。
“这是你江南苏家的姨姥姥,姓王。”老太太指着那妇人皱着眉想了好一阵儿,才想出这么个关系。
“苏家?”白沉柯落了座,“那不是大哥的母家么?”
“你瞧瞧,他这个脑子倒是比我快。”老太太笑着同王氏道,又指了指她身侧的那位少女介绍,“这位啊,叫苏梦遥,是你们姨姥姥的孙女儿。”
她扭过头,牵了苏梦遥的手,“方才忘了问了,不知苏小娘子芳龄几许啊?”
“小女今岁十六了。”苏梦遥嘴角含笑,有些害羞地垂下头。
白沂柠觉着原来女子同女子也不都是一样的,看看这名叫苏梦遥的女子,端庄娴静,说话轻声细语,不若自己,学了这么些年,吴先生还常常因为她站没站相,恨铁不成钢地拿木尺拍她的手。
“甚好,正是碧玉年华,我瞧着倒是个庄重的。”老太太上下看着,神色赞许,点了点头。
“她在家中是嫡长姐,自是须得稳重些,不然啊,家里姊妹不都效仿了去。”王氏抿了口茶,一双眼睛瞟向白沉柯,不露声色地细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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