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晰不动声色的拂了拂身上被李福来撞过的地方,眼里闪过嫌恶,却还是面如春风,声音和煦“公公起身吧,不过事件小事,本王未曾放在心上。”
李福来哆哆嗦嗦的拘谨起身,嘴里诺诺道“明王仁慈,心胸宽广,自非奴才等可及。”
萧明晰一笑,丰神俊朗,恰如仙人“听闻皇叔昨夜病了,本王前来探望皇叔。不知方便不方便。”
李福来身子一瑟,他与陛下都看走了眼,原以为这是个人畜无害的,对他多加放心,也私下纵容,却未料到真正是扮猪吃老虎。能在萧晋一家独大时候,也成了摄政王,怎么是个简单人物。
却还是恭敬,不敢有丝毫情绪外泄,让人挑了错处“明王孝心可嘉,可就是……”他犹豫些,才继续道“就是陛下此刻许是不方便,方才喝了药,才睡下,还是……”
李福来欲言又止,面带迟疑的看他。
萧明晰微微点头,面色依旧和煦“却是本王思量不周了。还是让皇叔好些歇着,本王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李福来不敢出言,只垂首送他。今非昔比,连陛下都要在这两人手里讨生活,他个奴才,往日里再张狂,如今也要安生着。
现下陛下的身子已是不能再动怒了,这明王还是不进去的好。省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萧明晰拂袖离去,脊背挺直,翩然的白衣衬的他像月宫二而来的仙人,风月齐光。笑意却不达眼底。
宁帝现在已是气疯了,只是想着萧晋定然不会在他跟前儿侍奉的人里做手脚,放松了警惕,却不想他萧明晰是乐意在乾清宫放人的。
这老糊涂,已经把心思打到了宁臣侯那处,这也算是狗急跳墙了。
宫外靠着墙根儿的阴影处,正稳稳当当停了辆马车,半掩在夜色里,不大显眼。萧明晰余光瞥到,脚步顿了顿,转了方向墙根儿走去。
身后跟着的太监心中一紧,忙小心翼翼劝阻道“王爷,那地方儿黑咕隆咚的,许是不安全,咱还是回府吧……”
萧明晰置若罔闻,依旧大步向前,太监一咬牙,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主子在哪,做奴才都得跟着。
“你倒是眼尖。”萧晋听闻脚步停在车旁,沉声开口,他停在此处,等的就是萧明晰。
萧明晰下颚收紧,面上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元王客气了。”
说是西摄政王,实则权力也少,无非就是管着内宫,前朝被萧晋牢牢把控住,他也插不上手。不过事在人为,细细谋划,总能有翻盘的一天。
“不知元王所为何事?竟是劳烦您亲自等了在这儿。”静默片刻,还是萧明晰耐不住性子问。深秋风冷,站片刻也就也就腿脚发麻了,况他常在室内,衣裳也穿的单薄。
萧晋靠坐在马车里,伸了伸腿,好坐的舒服些,才淡淡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明王许是要从宫内出来了,便停下与你打个招呼。省的多日不见,明王忘记本王,心里没了约束,做些不该做的。”
萧明晰皮笑肉不笑“元王多此一举了,本王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萧晋在车内嗤笑一声,那声明晃晃是打了萧明晰的脸“原本本王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发现明王殿下实在不靠谱,生怕你又做了什么例如收买权臣,在陛下宫内安插细作的蠢事儿。”
外头站着的萧明晰面上发青,袖下的拳头曲起,心里憋闷,满是不甘和愤恨,一双微敛的眸子霜雪瓦亮,像是淬了毒。
却就听萧晋吩咐车夫驾马车离去,只余满地的尘埃飞土,和神色不霁的萧明晰。
半晌过后,萧明晰心绪才多少平定下来,忍住心里翻涌的怒气登上自己的停在宫门的马车,沉沉的阖上眸子,掩住里面的情绪。
待马车停在府门,他再次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朗和煦,又是那个恍若谪仙光风霁月的明王。
宁帝下罪己诏之事已人尽皆知,此刻,萧明晰手下养的那些门客,正满满当当挤了一间书房去等萧明晰回府。
“小生这厢先恭喜摄政王了。”那头戴青布纶巾的年轻儒生先拜贺。
其余人众,虽恼怒他抢了风头,却还是一派和气的与萧明晰道喜。一番恭维道贺下来,多少让萧明晰心里多了些慰藉。
他端坐在上首,唇角带了笑意,去看底下的众人,还未及他开口,那年轻儒生又上前一步拜过他,满面喜意,看着倒是比萧明晰还春风得意。
萧明晰心下预感不好,却还是抬手示意他讲。
“王爷,您多日前曾允诺过小人,若此事得成,便……就将槿若姑娘许配给在下为妻。不知王爷可还记得?”那儒生满脸胀的通红,双手有些羞赧的缠绕着衣角,眼睫轻颤,一副紧张的模样。
萧明晰眼底一寒,原本因在萧晋那处得奚落而生的怒意顿时从胸间蓬勃而出。忍不住狠狠拍了身侧的的案几,面容扭曲阴寒。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众人心里一紧,只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萧明晰。
儒生不知何处失言,有些瑟缩。但满脑子又都是槿若姑娘那张巧笑倩兮的脸,遂身子还是一动不动直立在下首。
却就听得上首的萧明晰突然一阵笑声,随即抚掌“好啊,本王自然言而有信,怎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汝等也无须心惊,本王方才不过是有些开怀。”
众人这才抬首,只见萧明晰却是面带笑意,并无丝毫不愉,不少人心下放松,却也不少人心里更紧了紧,笑里藏刀,无外如是了。
“这府里众多的府婢,先生怎的就偏瞧上她了?”萧明晰像是喃喃,语气有些怅然,众人却听的清楚。
儒生从脸红到了耳朵根儿,整个红成了虾米,嘴里诺诺道“那日小远远见了槿若姑娘,恰见了她一笑,小生就……”
萧明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本王定当设宴以谢众位先生。”萧明晰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众人瞧见屋内的灯芯已被侍女剪过不知几何,又看外头已从来时的淡淡乌青成了黑压压的,也觉不便打扰,识趣的起身告辞。
萧明晰在阴暗的灯光里,沉默不言,许久,才重重锤了小几,骨节有些破皮发红。
他不知道怎么会情绪波动这般的大,许是他霸道惯了,不愿意别人丝毫觊觎自己的所有物。
伺候的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扑通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发抖。
嘴里不住细声的喊着“王爷息怒,息怒……”
萧明晰敛了敛眸甩袖转身“回正院。”
小太监赶忙起身去里间提了灯笼,弯着身子在前面引路,不知是夜里的寒风,还是因为明王周身的寒意,他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灯笼里的火焰有些发颤,明明灭灭的。
眼下已过了戌时,正院的灯火还亮的通明,平日里萧明晰多宿在书房里,槿若却也总是将烛台点到天明,生怕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了。
萧明晰的眼底划过一丝暖色,心里有一股热流划过,脚步轻快了些许。
正院外间还燃着碳火在炉内爆出丁点噼啪的声响,熏的屋内暖烘烘的。
槿若正倚在外间的榻上,手里握着做了一半的衣裳,浅淡的青白色,宽大的一件,一看就是给男子做的。
眼皮半粘半黏的闭着,眼睫轻颤,小脑袋不住点着,从萧明晰这里看过去,只见乌黑的发顶。像是极为困倦,却又强撑着。
身上只着了亵衣,头发披散着带着水汽,像是刚洗漱过未多久。
萧明晰放轻了脚步,让小太监退下,缓步去靠近槿若。
似是想起什么,又拐了方向,解了身上的外衣,去炭盆那处烘暖了身子,再轻手轻脚放轻呼吸的坐在槿若的榻边,这一番动作下来,只有衣料轻细的摩挲声,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他歪头去借着烛光打量槿若,抬起玉白的手指,虚虚的在空气中描摹着槿若的轮廓,嘴角无意识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比任何时候笑的都真诚,都出自内心。
说实话,槿若长相实在不算惊艳,只能算作秀气,看着却让人格外舒服。
眉毛不深不浅,不直不弯,恰好的弧度,眼睛不大不小,却能扑闪扑闪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就是让他看着心里安宁。
槿若嘤咛了一声,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整个人还是迷糊的,手上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右手握着的针就扎进了皮肉深处,有血珠子争先恐后冒出来,当即吓得无比清醒,小心扯着做了一半的衣裳放在一旁,省的沾了血。
槿若一抬眼就看见萧明晰缩了手回去,也不知方才做了什么,她顾不上手上还滴着血的手指,跪下给他请安,语气有些慌乱“给主子请安……”
萧明晰一低头就能看见槿若露在外面一大片白腻修长的脖颈,脆弱的像是一口咬下去就坏了,他上齿咬了咬下唇,喉结上下滚动,却未叫她起身。
看见榻上放着的那件衣衫,青白色的,看着不是像给他做的,他平日里只着白衣,怕是早就同人家情投意合了,瞳孔忍不住缩了缩。
槿若回神,想起昨夜,萧明晰方才尊了摄政王,扬起一抹笑去恭喜他,声音软软糯糯的“槿若还未恭喜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