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不娴淑唐玉晚不晓得,但那姑娘一个个含羞带怯向台上的萧子安瞄着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本还疑惑,怎么这些姑娘上来就姐姐妹妹的亲热叫着,现下却心里大明,绕是她性子好心中也有股火在烧。暗地里瞪了台上的萧子安一眼,怪他招蜂引蝶,也不知隔的这么远,他能否看见。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唐玉晚眼下就是那个遭了贼惦记的,心里头相当不自在。萧氏活了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打眼一瞧就是上赶子要给女婿做妾的,什么不争不抢,温柔善良,在她看来无异于放屁,她脾气燥,心里忍不下,就反口讥讽道“我就生了阿迟这一个宝贝闺女,她可没这些姐妹。”说罢就牵了唐玉晚的手匆匆离去,留下一干女子好不尴尬。
唐玉晚心里翻江倒海的,她信萧子安的承诺,又恼怒于这些女子。正端了杯酒水饮下一口去压灭心底的火,抬眸就见一女子端坐于萧氏不远的卷案旁,手里牵了个两三岁大的孩童。
萧氏身侧坐的都是郡主公主之流,想来那女子身份不低,却又从未见过,有些陌生。她又细细打量,只觉得那女子周身宠辱不惊的恬淡气质十分不俗,样貌清丽秀美,身姿纤细婀娜,明明是一弱质纤纤的美人,却意外有些如蒲草的韧在其身,像是任何屈辱都难以磨灭她一样。再看她手边的男娃,粉雕玉琢的格外喜人。
那女子注意到她的目光,遂转头客气的与她点头一笑,十分的动人。唐玉晚登时有些晃神,又有些被抓包的窘迫。
萧氏注意到身侧女儿的目光,小声与她解释道“那是阳陵郡主,原本广平郡王的女儿。”又摇头叹息道“本是天之骄女,奈何命苦,好在心性坚韧。”萧氏难得去夸人,唐玉晚欲要开口再询问,却见萧氏闭口不言,眼看就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她识趣的不再发问。
宴到一半,有小太监在帷幕后小声招呼着木生,木生见萧子安自顾自的看下首的唐玉晚看得十分怡然自得,便悄悄闪了身过去。小太监与他耳语几句,他忙不迭的去给萧子安回禀。
萧子安浅酌一口酒水,淡淡道“葬了吧。”木生弓着身子下去传命。
“阳陵郡主是有个孩子?”萧子安又叫住木生开口询问。
“是。正是她手里牵那小儿,眼下两岁半,名唤夏侯樾。”木生回他,忍不住有些头疼,早前不远时候还曾与陛下说过这孩子的生父夏侯召,这眼下又是不记得了。
“把萧缅抱她那儿养去,正好两个一起养,省得麻烦了。”
木生一听,身子一怔,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低下头退了下去。心里有些叹息,这明王殿下去的可真不是时候,缅郡主才那么一大丁点儿,怎么就狠心能抛下她。眼下落尽仇家女手里了,不知会不会受磋磨。复又一想,其实若缅郡主留在宫里也不见得是好事,宫里人多势力,孩子无父无母,陛下也不上心管管,还不如放在阳陵郡主手里养着好,至少死不了。
萧明晰是当夜死的,月色十分的好,白花花的能照明来去的黄泉路,许是也能照到来接他的人。他走时候苍白的唇带了笑意,绕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萧缅,心里对她存了万分的愧疚,却没有丝毫的悔意,他是宁愿舍下女儿去黑漆漆的底下陪槿若长眠,也不想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阳陵郡主接过熟睡的萧缅时,眼底有些泪意,用柔软的唇畔碰了碰孩子稚嫩的额头,手里牵着儿子夏侯樾回了郡主府。
唐玉晚吃到一半时候借更衣的借口离了席,萧氏眼角扫她一眼却未拦她。唐玉晚胸口像揣了兔子一样怦怦直跳,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面若阳春三月桃花嫣红。伸出汗津津的手又再看了手里攥的死死的那枚纸条,是方才有个宫人借倒酒之故塞进她手里的,那上头书的字横平竖直笔画粗粗,没什么风骨,却有凌厉万分。
她绕到后殿,果真见萧子安正在那处等着她,当即脸烧的更热,踌躇了片刻才整整衣服踮着脚尖悄悄靠过去。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戳了戳萧子安坚实的背,又做贼一样飞快收了回来。
就听见被她戳的那人笑出了声,转身将她拥进怀里,四月份还不热,她穿的薄,被拥着倒是还有些暖意。只是萧子安太过硬了,不知是骨头还是什么,硌的她不太舒服。她又红着脸碰了碰他“你最近好不好?”
萧子安心里像是要化了,低头用下颚蹭了蹭唐玉晚的发顶“不好,总是见不到你,一点都不好。阿迟什么时候嫁过来就好了。”
“没问你这个,我刚才见你吃的少了些,你要好好吃饭,别总是挑食。木生公公都不管你吗?”唐玉晚声音微不可闻的噘嘴嘟囔着,手里下意识把玩着萧子安的衣襟。
萧子安又环着唐玉晚更紧些,抵着她的额头轻生呢喃“那阿迟早些嫁过来就好了,阿迟看着我,好不好,这样你就放心了不是。”
唐玉晚心里发甜,比当初萧子安在梨树下给她的那块糖还甜。又戳了戳他的腰“你怎么什么都能拐到成亲。我就算没嫁给你你也要好好吃饭休息啊。木生公公和我说了,你总是挑灯到夜半去看折子。”
“阿迟不是送了我白泽吗?那我自然要好生努力,去履行阿迟和我的约定,我怕你等急了。”萧子安带着笑意又碰了碰唐玉晚的脸颊。
唐玉晚心里发热,眼眶也跟着发烫,握住他的手“你慢慢来就好,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先顾及身体才行。”
“恩,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十月份成亲,眼下五月已经不算早,嫁衣早便做出来了,由掖庭尚衣局妥帖保管。帝后大婚,婚礼无疑繁琐的让人发指。萧子安想要唐玉晚风风光光能在天下人的艳羡中嫁给自己,遂一切精致处处皆亲自过问,力求完美。
六礼已经过半,唐玉晚正收心在家中待嫁,不能随意出府。好在她本来性子就不算活泛,也不觉得闷,平日里绣绣花,再缝两件衣服也就将时间打发过去了。
她摸着手下那件玄色的宽大衣袍,心里五味陈杂。红着脸咬断了丝线,又卷好放回笸箩里。看着窗外春和景明微微有些出神。
片刻时候,又重新捡起细棉布去缝那一件件小衣裳。好在她出嫁是时候赶的巧,还能赶上大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唐玉城这次回来明显与上次不大相同,至少是与龙殊的关系不大相同的,见了龙殊就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全然没了淮城公府三公子那副桀骜不驯。萧氏私下里问过唐玉城的意思,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明白,知子莫若母,他的心意萧氏却清楚了。第二日就邀了龙殊来家里做客。
萧氏喜欢爽快的人,司徒映来得她心,龙殊这样战场上回来的少年将军更得她心。就是不可心也没有办法,她儿子犟的像头牛,认准一个死都不撒手,她实在怕他孤独终老。她见了龙殊没拐弯抹角,而是直入正题,直截了当问龙殊对自己儿子是否得意。
龙殊抬袖抖着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灌下去定定心神。她以往认知里,这邺城的世家夫人们都是一句话能讲清楚的非要含沙射影,左顾右而言它,把人绕糊涂了才明明白白的说,这郡主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说她对唐玉城没意思那也不见得,小子长得好看,一笑起来整个地方都被他带的亮堂起来了。虽然总是黏黏糊糊像个老太太一样念叨,但还……挺好玩的。
“将军到底对玉城有心无?”萧氏见那头龙殊目光躲躲闪闪的又问了一遍。
“这……”龙殊搓了搓手里的小茶盏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氏心中急,莫不是人家瞧不上玉城,其实想想也是,玉城都没人家姑娘有能耐,姑娘又能看上他些什么,萧氏如是想着,心里有些泄气,但想着那有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能灭他威风,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将军可是看不上我家玉城?虽说玉城他年少是轻狂些,可我这当娘的可拍着胸脯给你保证,他吃喝嫖赌抽样样不占,是个洁身自好的孩子。而且玉城心细的很,又会关心人。将军不若……再考虑考虑?”
龙殊有些尴尬的点头,是关心人这方面她自己能体会个十成十,那碗汤药,要是不喝下去,唐玉城他能围着军营追你十个来回。
萧氏见她点头,当即握了她的手“那你可是同意了?”
龙殊左右又思量一番,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萧氏一喜,看龙殊愈发顺眼。
下午时分,萧氏这才喜气洋洋的送走了龙殊,还未进正院就瞧见唐玉楼跪在院中,腰杆挺的笔直,原本艳丽的脸失了颜色,有些苍白。像墙角植的那株槐树开的花。
“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你又跪上了。”萧氏心里一突突,直觉得唐玉楼又是犯了什么错。
唐玉楼将头一转,避而不谈。这更是引得萧氏心里一阵慌乱。急忙叫人拉他起来。唐俨还端坐在屋内去捧着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萧氏让人送了唐玉楼回院子,步伐匆匆的进门撩帘子去与唐俨理论。“好歹是你儿子,你就这么狠心?当初玉京是的确做错了,玉楼这又是错哪了?惹得你罚他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