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虔看着她那艰难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帮她顺顺气。
结果小姑娘一副惊恐的样子拿着那饼举在自己面前,像是当作盾牌一般。
她一双眼睛像琉璃珠一样,清澈透亮,叫他瞧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他故作冷淡地问道:
“干什么?”
小姑娘的美眸委屈地盯着他,张口便说:
“我……我还没吃完饭,嗬——”
她被饼子噎着了,小小声地打了个嗝。
她忽地捂住了小嘴,却听见又一个嗝隔着她的手传了出来。
傅虔强行忍住笑意,伸出手探向她:
“我知道你没吃完饭。”
小姑娘看见他的魔爪伸过来,一边往后退一边:
“嗬——”
他的手最后停在她背上,替她不停地顺着气,另一只手则把桌案上离她较远的茶杯拿了过来,递给她。
杨蓁接过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这才顺下气来。
见他顺理成章地坐在自己身边,杨蓁自然是努力忘记昨晚上发生的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情,转移话题道:
“这一回出征,我二哥三哥跟你一起去么?”
傅虔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
“他们不去。听闻北境最近不大安稳,他们或许会一起前往。”
杨蓁腾出手来探了探他的脸:
“你困了么?”
一听这话,傅虔的一双细长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层暧昧不清的颜色:
“昨天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累的。”
杨蓁瞬间便僵在原地。
为了缓解尴尬,她低头咬了好几口锅盔,继续转移话题道:
“...那你要带哪几位将军一同去?有我认识的么?”
傅虔唇角微微勾起,淡淡道:
“你认识的,只有虎贲将军,周智。
剩下的你怕是都没见过。”
冷不丁听见周智的名字,杨蓁不由地一愣。
她险些忘了,周智正是这一场平叛淮南的战役当中,在傅虔的伤药里下毒害死他的。
想到这儿,她慢慢想起来之前令狐骁曾给她的那份锦帛之中,曾经提到他在参军之前的确有一段时间行踪模糊。
可是但凭这份证物,实在是太难将他扳倒了。
看见杨蓁一边啃咬着手中的锅盔,一边认真地思索着,傅虔不由地伸出手去晃了晃她:
“喂,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今天下午的点兵会有多么壮观!”
傅虔斜眼看着她:
“小丫头,撒谎的时候总是这一副样子。”
杨蓁瞬间便让他给揭穿了,立刻便乖顺了下来。
她刚想撒娇试图躲过傅虔的追问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
“上将军,虎贲将军请您去点将台。”
傅虔站起了身,回道:
“知道了。”
杨蓁以为他这便要离开营帐,自己也好找机会再看看小包袱里的锦帛。
谁知傅虔竟拉着她走到盥洗盆旁边,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道:
“把手洗干净,跟我一起去点将台。”
“可是……”
“那么大的一张饼,你吃到晚上也吃不完。”
听了这话,杨蓁停止了挣扎,乖巧地洗了手,还在傅虔的监督下用了皂角水。
擦干净手之后,她忍不住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一股清香瞬间便冒进了鼻腔里。
小姑娘兴奋地将手凑到傅虔面前:
“给你闻闻。”
傅虔果然凑上去嗅了嗅,轻笑道:
“好香。”
杨蓁甜甜地拉着他的手,准备往外面走,却发现他一动也不动。
转过身来一瞧,傅虔立在原地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杨蓁四下望了望,并没有发现落下什么东西了。
她正迷茫地抬起头来瞧他,却发现这男人略略低下了头,一张脸凑得极近,似乎在无声地示意着什么。
迷茫的脸蛋上瞬间便写满笑意,她凑近那人的脸颊,甜甜地亲了一口。
傅虔眉开眼笑,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在她唇上轻啄了片刻:
“好了。”
像蜻蜓点水一样在她心里痒痒地。
又像春天在御花园弹琴的时候,绕过她指尖的温暖阳光。
傅虔见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禁伸手拉过她温存了片刻:
“走了,再过一会儿,陛下的銮驾该到了。”
杨蓁点了点头,就这么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营帐。
帐外站着岗的几班侍卫已然麻木。
他们如今瞧见上将军与夫人在一起,除了一丝羡慕了无其他。
杨蓁倒是颇为好奇地瞧了瞧这群被酸水浇灌长大的少年们,不由地扯着傅虔的衣角问道:
“哎,这几个侍卫倒是眼生的很,你换人了?”
傅虔没回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没人愿意来,只好让他们恪尽职守了。”
杨蓁若有所思:
“哦……”
走了一阵,他们到了点将台。
此时这里已然围了好些士兵,全都整备行装,严阵以待。
远远地,杨蓁瞧见她父皇的銮驾了到了,心里砰砰直跳。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大战之前的点将,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
到了点将台前面的台阶,她抬起头来一瞧,竟有数丈之高。
那台阶上铺满了赤红地毯,每隔六个台阶便有一名甲士。他们一列排开,不怒自威。
待景瑞帝抵达点将台之后,只是对新婚的二人略一颌首,便率先登上了点将台。
杨蓁行了礼之后,瞧见自己的母后也跟在后面,连忙走了过去扶着她母后。
傅虔见了,也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与杨曦杨晧一起并行。
孙皇后看见自己的女儿,几乎心疼地直抹眼泪:
“小七,母后可算见着你了。怎么就非要去淮南呢?
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杨曦听见了凑上来道:
“就是,军营里都是男人,没人跟你抢傅虔的。”
杨蓁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傅虔,只见他又摆出一副极为正经没有波澜的神情。
她不由地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来替她母后擦着眼泪:
“母亲,不信的话,你一会儿瞧着。
小七在军中很有威望的,若是随军出征了,也能代替父皇稳定军心呀。
再说了,这次去平定淮南,势必不会耽搁太久,很快小七就会回京华陪伴母后了。”
听了她的话,孙皇后这才止住了泪水,欣慰地笑道:
“小七,到底是长大了。”
杨蓁甜甜地笑了一下,脑中却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不在京华,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她下意识地问她母后:
“母亲,华素……怎么样了?”
孙皇后冷下脸来,道:
“她很不好。
太医最近只能下狠药吊着她的命,几乎每日都要耗一根极品人参。
不过就这么耗着吧,等到她彻底撑不下去的时候再说。”
杨蓁点了点头,嘱咐道:
“母后,她宫里的人,还有进出的物件,全都要留神看着。
若是她死了,也切记不要走漏风声,尤其不能让楚国人知道。
还有……”
她的语气忽地变得冷冽:
“也不能让长姊见到她。”
此时他们才行进到一半的台阶,孙皇后一顿,问道:
“苏白她也是个废人了,我看也癫狂得很。
她如何能生事?还有你长姊平日与她素无来往,又有何缘故要见她?”
杨蓁仔细道:
“母后切记我说的话,务必要看紧了这些人。
待小七回来之后,自然会向母后解释清楚。”
孙皇后明显有些疑惑,却到底是碍着场合止住了,只略略点了点头,权当答应。
众人在点将台上,跟随着景瑞帝一同祭拜天地。
在这之后,便有侍卫从一旁递上一柄宝剑和令牌。
景瑞帝亲手递剑,朗声道:
“今以此尚方宝剑赐予一品军侯傅虔,朕拜你为平淮大元帅,望你早日得胜还朝!”
傅虔单膝跪地,双手高过头顶:
“末将领旨,定不辱皇命,早日而归。”
随即他站在点将台前方,扬手拔出尚方宝剑,偏头望了杨蓁一眼,眼中坚定有如磐石。
杨蓁也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傅虔会意,片刻之后只见他手中剑光凌冽,直指云霄:
“将士们!贼人在我淮南起事,犯我军威!
本帅承天子诏令,即日便挥师南下,直捣淮水!
我王军既出,势必荡平奸佞,顺利凯旋!”
“荡平奸佞,顺利凯旋!”
嘹亮悠长的呐喊响彻于潼关长空之上,并无边无际的瑰丽夕阳晕染出壮烈的豪迈。
点兵之后,景瑞帝和孙皇后与杨蓁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走了。
走的时候孙皇后抽抽噎噎地,让杨蓁哄了好一会儿才好。
众人目送着帝王和帝后的銮驾离开之后,杨曦和杨晧也走了过来。
杨晧瞧着自家妹子,忍不住哀叹:
“哎,二哥,难受不。